小姐,请问这边有没有半岛铁盒卖？
S,有些话该怎么告诉你呢。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但认识你,一定是例外的那个。
我们相识在一辆巴士上。那天我像从前的每天早上一样从后门挤上车,再把公交卡递到前面去。而这次站在我旁边的是你,我拍拍你肩膀,把一张浅绿色的公交卡放到你的手里。你的眼神忽然向上抬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左手的卡,那也是一张浅绿色,跟我的一样,跟大家的都不一样。我们相视一笑,问了你好,就算认识。
因为那卡表示我们会在同一个站台下车,会穿过同样一片街区,通往同一片区域。我们一路谈到了下车,出人意料的是,我们在同一栋大楼,我们是同一个单位的。
巴士站台到办公区还有一段距离,你在路边等我,回过头我就看到你了。我们一起走到大门口。成都夏天的天气特别好,温暖的阳光洒在宽阔的街道上,停下的巴士又缓缓地我们从我们身边穿过去。我才到成都不久,虽然在高中就拍着胸脯告诉别人自己以后要去成都发展,后来高考报了成都的大学,落榜了,留在了重庆。毕业又签了重庆的工作,辗转几次,终于下定决心辞了工作,打包好行李,来到了成都。
天知道那是个多么正确的选择。
而你跟我正好相反,你是成都人,大学是在重庆上的,一毕业就回来了。而这是你回来的第二年。
在进大门之前要穿过一个红绿灯,在等红灯的那六十秒我悄悄的看了你。风吹乱了你的头发,你缕头发的样子像广告里的高圆圆,目光交接的刹那间你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像《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女孩》里的沈佳宜。我保证那是我人生最美的一个红灯。
那天我们还面对面的吃了顿早餐。因为太在乎形象,怕吃多了吓到你,所以往盘子里夹的时候少放了个包子。我们面对面坐下,坐在这里的有几百人,谁也不认识谁,但我认识了你。那天,我觉得食堂的包子都是甜的。
我们在一个单位,不同的楼层,不同的部门。你在楼上,后来经常拿起座机打电话到我手机上,我躺在椅子上看到一串类似领导的号码,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电话里你煞有介事地说,小Z同志,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终于松了口气,说,大哥,不带这样玩的啊。这要出人命啊。然后一边在电话里咆哮一边又乖乖地溜到旁边的办公室。我知道你是饿了,我们办公室里有吃的',你要吃什么零食哪种口味的我都通通知道,我装了两口袋,准备上楼。又回到办公室取了份文件,掩人耳目。
你总是双手插在兜里在电梯口等我。我一下电梯,看到你,就笑。然后右手拿着文件,左手从兜里掏出鸡爪,豆腐干,牛肉丝,饼干之类的,又换左手拿文件从右边的兜里掏出个又大又圆的苹果,塞到你的怀里。
我问,领导,还有什么指示没有?你似笑非笑的表情,最后憋出了句,滚。又连说了三句,滚,滚,滚。还拿着文件,瞧你那样!把我鄙视得体无完肤又手脚麻利地给我按了往下的电梯,推我走。
此时此刻,我们已经很熟了。在微信上,学着某个领导讲话的语气,讨论诸如到底是李敏镐帅还是宋仲基帅的世纪难题。结局大都以你的胜利告终。只有一次,我说刚刚你学某领导讲话那事儿,我不小心录了个音,以后好好表现。务必且行且珍惜。我估计电话那端的你气得吐了口血,在你抓耳挠腮的时候,我又补了句说,就喜欢你看不惯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后来结束的时候你还心有余悸,要我第二天把手机送到你楼上。
有一次,开会的时候,我们恰巧坐在了会议桌的两边。桌子上立了个贴了名字的座牌。你是作为检查组的成员,来检查我,就是我得将就你的那种身份。于是你终于逮着机会,特大爷的问了我几个冒冷汗的问题,会场中还小Z小Z地叫我帮你沏茶,我一脸无辜的样子,当时想掐死你。往你杯子里掺茶的时候还不忘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
你说你喜欢周杰伦,我说我也喜欢。我们从专辑最初的《Jay》说到了《哎哟,不错哦》。你说最喜欢他的半岛铁盒,那是你的青春。我说我也挺喜欢的,不过更爱晴天。你说还没有去看过她的演唱会,说好想好想去,我说我也是啊,哪天一起吧!
后来终于等到他来成都来开演唱会,不巧的是那天你有个不得不出的差,飞了北京。那天晚上我在万人演唱会的现场给你打电话,你好像睡着了,电话里瓮声瓮气的语气,我把声音开到最大,周杰伦在唱半岛铁盒。你听着听着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在电话里跟着大合唱哼着调子。后来你就睡不着了,很晚了也死活不要我挂电话。
S,我们之间有太多的缘分,太多的巧合,我时常说,如果那天你不坐那趟巴士,如果你早点走,或者晚点去,或者我们不在同一个办公区同一栋楼里上班,那我们就不会发生之后所有的故事。
幸耶?悲耶?
后来我无意间从同事的口中知道你有男朋友,他在国外,你们常年不见面。当时我在赶一篇稿子,心神不宁,改了很多遍,都被退了回来。我亲口问你,终于明白。
你的男朋友在国外,你们已经一年多没见了,你们是初中同学。在你们不见面的那一年多里,依然感情很好。每天互道晚安。他会事无巨细一一汇报给你异国他乡的趣事。你也会告诉他小到天气大到喜怒哀乐与你有关的一切。你讲起他的样子就像个初中女生在崇拜一个篮球队长,你说他阳光,帅气,名校的高材生……更重要的是你们青梅竹马的感情,让我觉得这场与时间的旷日持久战争,我必输无疑。
更为重要的是你袒护他的样子,让我仅剩的一点自尊支离破碎。
种种迹象表明,我应该我也只能,离开。这本就不是一场关于距离和抢占先机的事情。而如果离开可以解决一切的话,又何尝不好,天高海阔,总有归处。
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成都的冬天比我想象的要冷的多,穿着羽绒服缩在冷空气里。巴士站台下等车的人行色匆匆。
你来送我,我转身看向你,你发觉了我,我们相视一笑。你问我笑什么,我欲言又止最后摇头作罢。
我只是在想,S,其实你不知道,在公交车上的那次邂逅并不是第一次,在之前的好多次,我都坐在你后面,你下车我也下车,跟在你后面,把手插在兜里慢悠悠地走着,那时候我多想,多想你能回头,只要你一回头就能发现我所有刻意的秘密。
新单位上班也需要坐一辆巴士,巴士站台的对面是家音像店,店里经常在放一首歌。那歌是周杰伦的半岛铁盒,歌里有一段周杰伦和女生一口台湾腔的对白。那对白曾经我们也演过,笑过。
直到那一刻的我才突然明白,离开有多错。
“小姐,请问这边有没有半岛铁盒卖?”
“有啊,这边走右转第二个台阶就到了。”
”谢谢!“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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