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生死之旅
昨日,在整理旧书籍的时候,我整理到了自己当年的一本护照和一些相关的文件资料。(图为本人拿着当年的老护照,自拍留念)
看到这些东西,让我想起了自己人生的一段经历。记得那是2011年的年初时候,当时我34岁,受合作单位的委托,为了跟进一项工程设备的业务,我来到了那个叫State of Libya(利比亚)的北非小国 。2011年2月,我刚到利比亚,那里就爆发了内战。我当时作为集团公司项目部会点英语的管理人员,就参与和协助公司几十名中国赴利比亚的工作人员的自救工作。
当时,在绝大多数的中资公司营地和项目部被抢劫一空的情况下,我们的营地也没幸免。不过,幸亏我们还算机灵,很大一部分财物事先就已经被匿藏了起来。当时,我们在缺水缺粮的情况下,花了一些钱雇佣的当地司机去当地的连警察局和政府大楼都差不多炸毁的面目全非的小镇购买桶装水和生活必需品,并且和大使馆保持了联系。
记得撤离时,通过当地司机的关系,租了两辆大客车从陆路撤离到突尼斯,自己并在杰尔巴岛修正时,临时作为使馆和外交部工作组的志愿者帮忙安置了诸多撤离的过境侨民。
在国内,我想很多年龄和我相仿的人,除了在电视上,应该很少能在生活中看到有一些人拿着货真价实的AK47自动步枪,在距离自己几十米外的地方开火的场景吧!在漆黑的夜色笼罩下,枪口的火光足够刺眼,枪管发射的声音也很刺耳。
记得撤离时,在经过利比亚的首都(的黎波里)外围时,我看到了真正的坦克,装甲车,武装吉普车,武装皮卡车。由于自己家族成员曾在部队服过役的有很多人,所以从小耳闻了很多关于武器装备的常识,再加上自己也算是一个军事迷,因此大致判断出这些武器装备,大多数是苏制的。我看到了T72,真是庞然大物,加上炮管比我们的小中巴还长许多。经过边境口岸时,我看到了许多中国牌子的工程车,被扔在了那里,成了一堆堆废铁,当时没感觉,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些让人心疼。
也许中国大陆政府在国际上所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了吧!因此,对于我们这些华人而言,撤侨的过程似乎还算顺利。
后来获悉,原来安理会5大成员国应该是私下达成了协议,我们华人没撤完人的话,NATO(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是不会轻易开火的。撤离中,许多在混乱中丢失了护照或者护照被抢的中国公民,可以凭借使馆打印的一张A4纸(有中国大使馆印章的)归国证明来当做护照使用,甚至你复印的`都可以,只要自己贴上一张2寸头像照片就行了。当时的黎波里国际机场只有一条跑道,正在扩建中,所以根本无法满足诸多国家要求降落班机撤侨的要求,而中国外交部工作组在前期进展缓慢的前提下,迅速奔赴一线,据我认识的一个消息人士讲,我们的参赞和大使,和利比亚外交部进行了整整两天两夜口干舌燥的沟通,终于说服对方允许国航一架客机降落,有宝贵的不到300人的名额,没有说的,就像当年的电影《泰坦尼克号》沉没一样,得妇女小孩先走,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一时是没人上去的。当时,据说是由于国务院的命令,各个单位领导必须最后撤离,而在混乱中,中资公司的同胞们也表现出了空前的团结,其实使馆人力非常有限,而且影响力也仅仅限于政府军控制的地区,我从内战一开始因为手机网络时断时续,只有因特网因为是华为和中兴维护的,一直保持畅通,成了战时最有效的沟通手段,所以在使馆提供的群号里保持着联系。最终差不多全部中方人员都成功撤离。
回过头来想想,我们在撤侨的当中,相对比较顺利,而且安排撤侨的使馆工作人员起先看似没动静,但实际上却非常着急。因为其他各个国家都在大张旗鼓的宣传撤离,就我们不吭声,后来有朋友跟我讲,我们政府的撤侨会议明确要求行动要外松内紧,联合总参,外交部,交通部,周边国家使领馆,各大航空公司,拿撤侨方案,我们的方针是不能空喊口号,当撤侨的命令发出时,必须所有单位,包括海陆空的各种交通工具都要在周边待命才行。而不是先喊,然后再准备行动。这件事在我们离开突尼斯遇到很多印度侨民身上体现的非常明显。
比如,像印度政府老早就在喊要撤人,但是行动却是拖了快一个月才展开。当时,我确实也为中国大陆政府的外交能力颇为欣慰,曾经有几个认为做中国人不好的同胞,此时也觉得身为中国人,还真挺不错!当时,我本人因为在黎波里地区,走的是陆路,通过突尼斯。一路检查哨都对我们中国侨民的车辆开绿灯,基本检查一下就放行,而印度,埃及,乍得,菲律宾等其他国家的劳工车辆的行李在每一个检查站都要翻个遍,甚至没收很多财物,手机,电脑,现金等等。到了边境口岸,待遇也不一样,其他国家都是分别在另外四个口排队,而中国侨民有专用的绿色通道,你有前面我提到的那张纸或者小红本的中国护照就可以走这个绿色通道。过境之后,突尼斯当地人民还很友好给我们送水,水果和食物。还有穿着联合国难民署英文字样的几个人过来问我需不需要住帐篷,也有食品供应。你知道我们不需要的,因为还没过境,我就看到了五星红旗。当时,悬了很久的心就放下来了。说实在的,那时候我望着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还头一次觉得曾被人嘲笑为“番茄炒蛋”的五星红旗是那样的鲜艳。
使馆包了几十台豪华旅游大巴,不停把过境的中国公民向距离边境最近得杰尔巴岛运送(那里有机场),因为情况混乱,即便我驻利比亚使馆说有人要过境,也没法确认究竟能什么时候到,所以这边的外交部工作的小伙子们只能24小时的轮岗在边境等待,我记得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外交部的官员,也就30多岁,年龄和我相仿,人很有气质,也很帅气,特别是他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让人有种很高大上的感觉。后来,到了杰尔巴岛我才知道,这个旅游胜地的基本所有酒店被中国大使馆包了,估计那几周时间的旅游收入比全年的都多,每个旅店都注满了过境的中国工人,工程师,经商的侨民等。也许是我的形象给人的感觉,比较有安全感吧!同时,因为会点英语,所以还临时充当了志愿者协助使馆工作人员,安置过境的侨民。
说实在的,在利比亚内战爆发的时候,我真很怕回不了国了。为了一项血本无归的买卖,我害怕自己连小命都搭上,这真的太不值得了。当然,现在回想起来,也挺感恩,特别是当地的联络官和司机师傅,由于担心怕有暴民来抢劫营地,所以他们一直陪伴着我们。我们撤离用的2台大巴也是他们联系的,我临走前把身上所有的第纳尔(利比亚的货币)都给他们了。
其实我在利比亚的日子也没多少天,但是在这短短的日子里,却让我经历了一种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来回穿梭的惊心动魄的感觉。以前这种感觉似乎在影视剧大片中才能感受到,不过那更多的是娱乐的亢奋,现在想想自身的经历跟影视剧中的感受完全是不一样的,因为自身的经历,并没有什么影视剧里的那种亢奋,而是胆怯害怕恐惧到不知所措,甚至会出现思维短路,脑子一片空白的状态。到了2011年2月27日,我就乘我们中国大使馆的包机离开了利比亚。
后话:回国之后,听宁波的华丰建设集团的一个项目部经理说,这次集团公司在利比亚投资,亏了两百亿。现在,华丰建设集团公司破败的办公大楼,就在距离我家两百米的地方,估计不久就会被拆迁掉吧!两百亿,虽然是个天文数字,但有时候想想,钱毕竟是身外之物,说到底就是一堆纸,如果命都没有,那还要那一堆纸有何用?每次开车路过那里,我的心里难免会一阵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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