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文章生是个什么东西

时间:2020-09-29 09:45:03 文章 我要投稿

优秀文章生是个什么东西

  作为中文系学生的我,其实很是有点汗颜。在上大学之前,我对于文学家的认知几近为零,只是记得家中有一套《西游记》,谓之上中下三册,七岁起开始读,一直读到十九岁。在浩如烟海的文学海洋里,我只是小酌这一小口,便无知者无畏地踏上了“文学青年”的道路,人模狗样、装腔作势地一直走到了现在。有时被人或玩笑或真诚或调侃或认真地称为所谓“才子”、所谓“大师”,直是百芒在背,背身悄悄拭去额上些许汗滴。

  沈从文是我教书之后才逐渐认识的一位大家,一向肤浅的我对于不熟悉的作家,总是很高深地认为不过只是灿烂之中的一个星点。印象中读过他的《边城》,由于年代的久远和阅读的不经意,我差点和小时看过的一武侠剧《边城浪子》混为一谈,幸而没人和我讨论过这篇小说。基于此,沈从文作品给我营造出的便是一种潮潮的、浓浓的、灰灰的,充满平静、恬淡的气息的生存状态,它是一种死水般柔性的生活,缓慢、粘滞。

  有幸读到《生》,它让许多挣扎于如墨色深夜的游魂以点点萤火,虽照不亮前途,至少看到少许的慰藉。

  这是沈从文作品中较少涉及的一种生的形式:小说从一幅平凡的生活画面切入,以北京什刹海的坪场作为背景,路边的闲人和民间艺人共同组成了生活的一幕,于是,主角上场,故事便开始了。一位年过六十的老艺人,扛着一对大傀儡来到坪场,他靠表演傀儡相殴的把戏招引看客,靠与傀儡的亲昵对话和自言自语供人欢笑。但他亲热的话却只说给傀儡中那个白脸的“王九”听。老艺人表演傀儡摔跤时总是让另一个被唤作“赵四”的傀儡占上风,但“王九”却是永远的胜利者。

  故事叙述之缓慢、之繁复、之拖沓到了一种极致,在老艺人的整个表演前后,作家或浓墨重彩或看似闲笔将在公园玩耍的孩童、似投水的忧郁的大学生、收税的巡警、众多无聊的看客一一登场亮相。

  在读者不知所以,甚而有些失去看下去的耐心和勇气的时候,作家说:“他把话说得那么亲昵,那么柔和。他不让人知道他死去了的儿子就是王九,儿子的死,乃由于同赵四相拼,也不说明。”“王九死了十年,老头子在北京城圈子里外表演王九打倒赵四也有了十年,那个真的赵四,则五年前在保定府早就害黃疸病死掉了。”

  记得史铁生在《一个谜语的几种简单猜法》中说到了:一个古老的谜语有三个特点:一、谜面一出,谜底即现;二、己猜不破,无人可为其破;三、一俟猜破,必恍然知其未破。我想谜底应该是生吧,或者我们称之为“活着”。

  生是个什么东西?芸芸众生,各有其生。每个人的生存规则、状态、期盼都不尽相同,你有你的生的世界,我有我的。你走不进我的,我也走不进你的,你我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就像文中那些无聊的看客一样,他们永远不会去了解别人的生命,他们因热闹而聚而散,就如偌大广场之上聚合的鸽子,只是为了食物,食净则四散。所以相爱、相恨中的人其实都应当明白,你的爱与恨都无法让你成为别人生命的主人。爱失落了、恨消淡了都不必介怀。

  生是个什么东西?正因为上述的原因,所以我们都无法去体查别人的苦楚和辛酸,耍傀儡的老人的悲伤是没人知道的,他也不会向人诉求理解的。诉求有用吗?像祥林嫂,她的痛楚不过是别人口中的谈资。我很是反感那些灾区的人们被各个电视媒体大肆报道宣讲,让那些人在舞台上展示自己的坚强、软弱,“快乐”、悲伤,最后主持人总是要强作正色、满面严肃、极尽夸张地的大声喊道:相信伟大祖国,相信千百万人民一定和你们站在一起等诸如此类的废话。没有经历黑暗、恐惧、疼痛、绝望的你有什么资格唱高调,对于别人的“生”的'经历从未有过体验的你凭什么说崇高。在这些经受灾难的同样柔弱的生命面前,我们只有陪他们一起笑一起哭,语言在这时是多余的。

  生是个什么东西?想起余华《活着》中那位叫福贵的老头,曾经在一位老师的文章后留言探讨关于《活着》的主题的问题。余华告诉我们活着就是活着,与坚韧、顽强无关,他就是一种生命的形态。福贵相继失去了家产、亲人,最终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他依然快乐地在大地上耕耘。在福贵身上我们更应当看到的是人对于生命的妥协,以及妥协之后的豁达,很难说这种豁达究竟绝望还是希望。生命从来不会给予我们希望,也不会给你绝望,希望与绝望都是你的感受。

  生是个什么东西?村上春树说,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生的延续。这句话最大限度内诠释了沈从文的这篇小说。我们生着的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些死去的东西——也许是人,也许是事。这些死去的东西只是在一个一个孤绝的深夜、雨天的午后、风起的早晨渐起于脑海,弥散于心胸,就像无力自救的落水之人,看着水藻缠绕住手脚,浑浊的河水漫过头顶,然后在这种情绪中下沉、下沉……苏菲玛索在《如浮宫魅影》一片中曾歇斯底里地喊道:“死去的人让活着的人安宁了吗?”那种痛苦与决绝让人无法挣脱。悲哀的是我们不也要在后人的“生”中延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