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文章《我与古城的记忆》

时间:2020-09-17 11:29:41 文章 我要投稿

优秀文章《我与古城的记忆》

  题记:我愿裁下一片时光,留下一段历史。

  1972年末,我随父母由黑龙江省宁安县迁回原籍老家北镇县,定居在北镇城内西大街。在我记忆中,当时北镇古城还基本完好。70年代初,我依稀记得南城门上,好像还有一座与鼓楼相似的城门楼子。城门中,只是那一对厚重的门扇不见了,剩下一道贯穿南北、沟通城内外、深邃而宽阔的城门洞子;在东城门外,还可以看到原来瓮城的残垣断壁,只是西城门已经没有了,原来城门位置已经变成很大一个豁口,城门两侧则只剩下一段段、一垛垛,很高的、被拆去城墙砖后遗下的黄色夯土;在我印象中,北镇古城除了只有西城门附近城墙有残破外,其他各处还算完整。当时我读书的北镇一中,学校南墙就是一道横贯校园东西几百米、又高又大又厚重的城墙。

  在宁安时,我曾经有过和同学一起冒险攀爬几十米高大石砬子的经历,在北镇,我也有过与同学手脚并用爬十数米高城墙的历史。其实,城墙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犹如刀削斧劈般、上下垂直与地面呈九十度直角的样子。北镇古城墙就是下面宽,上面窄,城墙砖是一行错一行垒砌上去的。所以,如果有足够的胆量和足够的体力,完全可以手攀脚蹬,抠着城墙上突出来的一点儿砖缝儿,爬到城墙上面去。北镇古城墙很宽,也很平坦,即便在最狭窄的地方,要赶一架马车过去,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北镇古城西南角,有个被城里人称作“水门洞”的地方,那是城墙下用整块花岗岩条石砌成的一道大约五六米宽,一人多高的石栅栏。北镇古城呈北高南低之势,所以“水门洞”者,城内积水汇集排出之地也。

  北镇文物古迹众多,历史文化积淀厚重。它不仅拥有驰名中外的、中国五大镇山之一的医巫闾山,以及历代清朝皇帝都要往来拜祭的北镇庙,仅在北镇古城内,就有明代辽东总兵太子太保李成梁石坊、素有“冀北严疆”“幽州重镇”之称的钟鼓楼以及建于辽代的崇兴寺双塔等古代建筑和文化遗存。过去,在北镇民间素有“五门不正鼓楼歪”之说,而“五门不正鼓楼歪”,又恰恰将城内这几处著名古建筑巧妙地串联在一起。那么,北镇古城的五座城门真是不正吗?鼓楼真是歪的吗?它又歪向哪里了?我在这里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北镇城里人祖辈口口相传了多年的顺口溜,绝对不仅仅是一个传说。其实,说起北镇的古城门,除了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外,在古城东南角还有一座边门,被当地人称作“小南门”,所以北镇才有“五门”之说。

  这座“小南门”首先肯定是不正的。另外,南城门与北城门也不在一条中轴线上。此外,西城门位于十字街向西延伸的西大街,东城门则位于鼓楼北老东街的东尽头。为了验证“鼓楼歪”的真实性,我曾经和同学一起登上南城门楼子,瞪大眼睛努力向鼓楼方向眺望。于是,奇迹出现了。原先位置偏于李成梁石牌坊以西的鼓楼,与远远偏于鼓楼以东的崇兴寺双塔,尽然不知不觉地凑到了一条中轴线上。它们的基本布局是这样:南城门-李成梁石牌坊-钟鼓楼。最后,崇兴寺双塔则如卫士般一左一右,分列在钟鼓楼的东西两侧。你觉得神奇吗?我们老祖宗就是有这么强大的创造力。

  然而,这一伟大的旷世奇观与老祖宗留下来的、不可复制的宝贵历史文化遗产,竟然在当时北镇县一位主要领导人一句慷慨激昂、无知无畏的:“城墙扒掉了,城乡差距就消灭了”的口号声中,随着一座古城的坍塌消亡而灰飞烟灭了。

  在上个世纪70年代,北镇城中从事经营活动的地方,大多被人们称作“铺子”。人们日常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大都可以在小铺子中得到解决。比如,那个时候,奶奶就经常让我去马路对过一家小铺买醋打酱油。我很喜欢那家小铺子中的味道,那是一种混合了米油盐酱醋茶和香烟香皂肥皂雪花膏以及浓烈酒香的味道。

  当时,北镇城里人家大都烧煤炭,用来“引火”的多是被人称作“松树挠子”的松针,街上和老爷庙集市上,都有人用自行车驮着打成捆的松树挠子叫卖。每逢清晨或傍晚,城里人最熟悉,也是倍感亲切的味道,便是满城飘逸的、淡淡的、一丝一缕的、燃烧松针的味道了。

  那时,北镇城里主要街道几乎都铺上了柏油路面,但是路面都比较狭窄。仅就西大街而言,这样一条贯穿古城东西的主要街路,如果在马路对面各有一个抽烟袋老头儿,他们烟袋杆儿要是稍长一些,其中一个老头儿点烟袋锅子的“取灯儿”就省下了。

  在北镇城里,常有乡下人来卖水果。北镇是驰名中外的“北镇鸭梨”原产地。即便如此,当时北镇人能够吃到地道的“张巴双峰寺”产的鸭梨,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因为当时北镇产的鸭梨大都出口创汇了。正宗北镇鸭梨,长得像个略透金黄的小葫芦,特点是个大皮薄汁多甜度高。北镇鸭梨十分娇气,无论采摘还是贮存,人们只要接触它,必须轻拿轻放,否则很快就会坏掉。有人做过实验,将一只鸭梨拿到手心,只要稍稍用力,便可直接将其攥碎。我小时候,常吃的水果还是秋子梨和花盖梨。那时有一句街面儿流行语,叫做“秋子梨一毛一,大花盖儿一毛二。”冬天,人们吃冻秋子梨的时候较多,把冻得黑亮硬得像个铁疙瘩似的秋子梨,先放到冷水里化上一会儿,然后再围着放在炕上的火盆儿边儿咬上一口,估计当时那种感觉,现在还有许多人能够回忆起来。冬天吃的花盖梨大多是暖梨,就是放到窖中贮存的那种。开春之后,牙口好的人,就开始吃大安梨了。这种梨在刚采摘下来时,坚硬得仿佛只能用石头将它砸开,酸得能让人将一口大牙都从嘴里吐出来。正是这样一个特性,经过一个冬天,它便成了许多人特别是那些孕妇们脆生生、酸酸甜甜的美食。

  我是北镇一中75届毕业生。在北镇一中读书期间,有两个人对我影响很大,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其中一位是我的同班同桌同学,他喜欢画画,也喜欢吹拉弹唱。古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日久天长,我的数学天赋和才华便消失殆尽,以致我在1978年高考时,因为没有答数学题,仅以4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1979年又仅以数学23分的最好成绩,成为省内一所师范院校中文系的学生。另一位则是我的语文老师。当时,张老师还兼我们的副班主任,据说他曾经是一位生在山东水泊梁山、工作于沈阳、娶日本籍女子为妻的英语翻译,因为“文革”,才下放到我们学校。

  张老师的居所距爷爷家很近,我们去学校时常常同路。

  张老师喜欢吸香烟,而且都是当时档次很高的香烟。据说,他是借了日籍妻子的光,当时他妻子正在北镇最大的副食品公司当经理。张老师有一只红褐色烟嘴,大概不是水晶的,就是玛瑙的,非常漂亮。我常常喜欢偷看他上完课后,怡然自得般吸烟的样子。不过也有例外,由于张老师身份特殊,我们经常会在学校大门内侧的一堵墙上,看到写给他的大字报。那天下午,我走进校门,看到贴大字报的地方围了许多人,张老师也在其中。大字报的内容是批判张老师在全国反击右倾翻案风和批林批孔期间,依然向学生灌输学而优则仕和“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的流毒。张老师背着手,吸着香烟,一脸茫然与落寞。

  上课铃响了,我们陆续走进教室。这节是语文课,当时教室里秩序很混乱,我已经记不起张老师讲课的'内容了,但他在临下课时说过的“同学们,你们要记得好好读书,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啊……”就是这句话,犹如“踏石有印,抓铁有痕“般,在我心中记了一辈子。张老师对我的影响,还不仅如此。记得有一次写作文,他在我作文本上,留下这样一句评语:“不会写议论文的人,什么时候都会头脑不清。”

  是的,他们两个人,一个让我喜欢上了琴棋书画与文学,从此走上了以舞文弄墨为生的道路;另一位则让我珍惜时光,不虚度年华,做一个头脑清楚的思想者。

  北镇西城门外,在护城河与二道河之间,有偌大一片杨柳树林。在北镇读书时,我常与几个喜欢武术的同学来到这里来舞枪弄棒,切磋拳术。记得我当时练的内家拳是形意、太极和八卦,外家拳是长拳和六合拳,也曾比划过几下很简单的“谭腿”。我在这片杨柳林中,有一块自己蹚出来的场地,除了练拳,更多还是读书或背诵一些古文、古诗词。我很喜欢这片静谧而清幽杨柳林,我曾经模仿贺敬之的桂林山水歌,写过一首西郊柳林歌,其中有几句是这样写的:

  “西郊美啊,游人在,曲径悠悠令人徊。

  别来依稀梦中见,柳林犹在心中栽。

  那日黄莺林飞去,今有喜鹊踏歌来。

  踏歌来呀,踏歌来,丛林茫茫雪皑皑。

  群山不老馈诗意,杨柳迎我一排排……”

  另外,还有一首啊,柳林!我心中的柳林……其中有几句:“太阳向西山梁落去,绚丽的晚霞染红了你翠绿的外衣,

  青青的草坪多么可爱,百合又悄悄吐出了沁人心脾的花蕊。

  你微笑着望着溪水,用轻柔的手,拂起清亮亮的涟漪。

  寂静的郊外是这样迷人,可爱的柳林啊,你是这样美丽……”

  1975年暑假,我从北镇一中毕业了。

  毕业典礼后,我在走出校门那一刻,突然不由自主地笑了。因为我自忖创下了当时北镇一中,几乎没有人能够望其翘楚、打破和挑战的记录,那就是在教室里,在老师教书育人的课堂上,偷偷摸摸看小说的记录。当时在我今后可能永远不会再用到的书包里,除了几本教科书,就是每天带在身边,在课堂上必读的小说了。我在课堂上看小说的历史,是从我第一次走进北镇一中,上第一节课时开始的。而且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一直保持了近三年时间。当然了,在课堂上看小说还是有风险的。突然被老师提问,问的左顾右盼张口结舌,或是被心情不好的老师当场抓现行罚站,那还是有的,而且概率并不算很低。好在那时候,学生不好好读书,老师也不认真教课,所以也就被我这个“上课最安静的帅哥”一路混下来了。

  中学毕业后,我去北镇县鲍家公社鲍家大队插队。在四年后的1979年,大约是4、5月份的样子,我随着一大批知青被抽调回城后,在北镇县粮谷加工厂做熟练工,每月工资24元。

  最初上班时,我在“院心”做些杂活,比如:打扫庭院卫生啊,清理下水道啊,收拾厕所啊,赶着厂子里饲养的老母猪去配种啊等等。有时候,还和一位当时有五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上时常都要挂些鼻涕的老师傅,一起推着手推车为粮站送挂面。后来就跟车往各个粮站送供应粮。送粮扛包,装车卸车都是力气活。当时,一袋大米是200斤,一袋高粱米是180斤。一袋白面或玉米面是45斤。我每次装卸白面或玉米面,一次都要扛4袋才行。

  在农村插队时,我曾经参加了1977年和1978年两次高考。回城后,我已经25岁了。是不是还要再考一次,我有些犹豫。后来,在一次送挂面途中,我在十字街头偶遇一位做营业员的初中女同学。读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部小说的人,一定还记得,保尔在饥寒交迫中,衣衫褴褛,穿着一双掉了底的靴子,仍然站在雨雪泥泞中抢修铁路时,与冬妮娅久别重逢时的情形。

  于是,我下决心再考一次。

  在我准备再次参加高考后,我决定请假参加补习班学习。谁知,我们厂长不允许我请事假。没有办法,我只好装病在家偷偷复习功课。高考结束后,我终于以数学23分,总分数超出录取分数线3分的成绩,被锦州师范学院中文系录取。当我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报告给厂长时,他竟然一脸苦楚满面冰霜地扔下我一个人摔门而去。最后,还是一位参加过抗美援朝,在战斗中失去右手一只大拇指的阿姨出面,我才从厂长攥得死死的手里,拿到了我的档案。

  1983年,在离开北镇4年后,我又一次回到古城。也是凭借泰山之力吧,原本学师范的我,被分配到县委宣传部工作。11个月后,我先是被调到锦州市文明委办公室,后又调到市委宣传部干部处工作。大约是在1987年左右的一个冬季,我带领锦州市精神文明建设先进事迹报告团,来到北镇县做巡回报告。在主席台上,我一眼就看到了台下人群中的厂长,他似乎并没有太大改变,还是胖胖的。会议结束后,我特意走下主席台,来到厂长身边,同他亲切握手,他很激动……

  现在,我已经离开北镇30多年了。父母都健在候,我还时常会回去看望他们,偶尔还要小住几日。1993年,父亲去世了,家中只剩老母亲一人,我也便更多了一些牵挂,原本想退休后,回北镇先尽孝于堂前,然后在这块留下太多记忆和感情的故土上,终老一生。可是,随着母亲故去,我与北镇的记忆,便成了一段隐隐作痛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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