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梨文章
冬天吃冻梨,是我小时候最美的一件事。在我小的时候,那个年代物质相当匮乏,什么东西都是供应,据大人们说,我小时候没有奶吃,只好喂面糊糊,但是刚刚出生的婴儿又不肯吃面糊糊,这样就要给面糊糊里加点儿糖,母亲到街市上买却又买不来,因为所有的物质都是要供应的。母亲曾经说过,对面小铺里有个老葛的,和我家是好友,他应该用得上,于是母亲就去找老葛,老葛人好,没有说二话就答应把卖点心剩下的糖渣子给我留下,加上卖给一些儿冰糖,才把这面糊糊喂进去,把我喂活喂大。那时候,人们挣的钱又少,想吃一些孩子们爱吃的东西真是难上加难。但是在那时冬天的宝昌镇,每年冬天总有一些冻梨卖的。娘不时地给我和姐姐买回来,布兜子。娘一进家,我们听到放在炕上和柜上的'布兜发出叮当的如铁器的声音的声响时,就知道娘又买回冻梨了。我和姐姐非常之高兴,抬手欢呼,只为吃到嘴里。写到这里我就突然想起元代诗人杨允孚写的诗里有这样一首:
“买得香梨铁不如,
玻璃椀里冻潜苏。
书生半醉思南土,
一曲灯前唱《鹧鸪》。”(《滦京杂咏》见《热河经棚县志》)
我急着吃冻梨,从娘放在炕上的兜掏出来,冻梨竟然黑如生铁,硬如碳锤,冻冷的黑梨球竟然把我的嘴唇粘住了,真像数九寒天在院外舔门把子一般,把我的舌头粘下一块皮来。娘说:“啃不动的,我给你们化化再吃。”说着娘便从水缸里用瓢盛半瓢凉水把梨放进去,几十分钟后,梨的外边就结了很厚的冰,梨子的里边就化了,吃起来甜酸的,非常好吃。那时候,吃起来梨汁清爽香甜如舔食蜜汁一般。吃梨的这种方法实际是从元朝学来的。那时候就普及。所以杨允孚诗中说“玻璃椀里冻潜苏”作者自注曰,“以井水浸之,则味道可食。”这就是娘用的方法。据史料记载“余奉使北辽,至松子岭。时方穷腊,坐上有北京压沙梨,冻不可食。接伴使耶律筠取冷水浸,良久,冰皆外结。已而敲去,梨已融释。自尔凡所携柑橘之类,皆用此法,味即如故也。《文昌杂记》”(见《热河经棚县志》,宋代庞元英《文昌杂记》)
吃梨的事,也是因为小时候我的肺子不好,经常咳嗽,吃梨就成了家常便饭。娘爹给我吃梨的时候就多,只要我一咳嗽,就会买些梨子回来,现在想起来那冻梨的滋味真不错。古书上说,梨,处处皆有,而种类殊别。医方相承,用乳梨、鹅梨。乳梨,出宣城,皮浓而肉实,其味极长;鹅梨,河之南北州郡皆有之,皮薄而浆多,味差短,其香则过之。李时珍说,梨树高二、三丈,尖叶光腻有细齿,二月开白花如雪六出。上巳无风则结实必佳。李时珍说,梨,“润肺凉心,消痰降火,解疮毒、酒毒。”《类编》里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士人状若有疾,厌厌无聊,往谒杨吉老诊之。杨曰∶君热症已极,气血消铄,此去三年,当以疽死。士人不乐而去。闻茅山有道士医术通神,而不欲自鸣。乃衣仆衣,诣山拜之,愿执薪水之役。道士留置弟子中。久之以实白道士。道士诊之,笑曰∶汝便下山,但日日吃好梨一颗。如生梨已尽,则取干者泡汤,食滓饮汁,疾自当平。士人如其戒,经一岁复见吉老。见其颜貌腴泽,脉息和平,惊曰∶君必遇异人,不然岂有痊理?士人备告吉老。吉老具衣冠望茅山设拜,自咎其学之未至。此与琐言之说仿佛。观夫二条,则梨之功岂小补哉?然惟乳梨、鹅梨、消梨可食,余梨则亦不能去病也。”
这里就是记录了梨就认命的故事。
有一年我又想起儿时吃的冻梨了,令夫人上街买冻梨,夫人在锡林浩特转了所有商店没有买到,便买回一兜子鲜梨,之后把一兜子的鲜梨放进冰箱里冻,几天后拿出化了时再也找不到那个年代那个时候的味道了。然而,现在市场上鲜梨玲瑯,雪花梨,香梨长得圆圆的,各式各样,虽然没有童年时冻梨的味道,但我还是喜欢吃梨,尤其是喜欢吃冻冻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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