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的散文
你在时，我可以时时陪伴着你；但你去了，我又该去何处寻你？
——题记
周末回家，我去婶婶家看婶婶。来到婶婶家里，我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声，我就满心狐疑地往屋里走去，边走还边想：家里开着门应该有人啊，咋就不见人有人应声呢？进到屋里，我才发现：家里只有婶婶一个人，而婶婶正拿着叔叔的照片在默默流泪呢。看着婶婶在偷偷地哭，我心里不禁一痛，本已到嘴边的婶婶也没有喊出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陪着婶婶默默地流泪。
过了好一会儿，婶婶情绪好些，蓦然抬头才看到站在门边的我。婶婶赶紧用手擦干眼泪，连忙说道：“舞来了啊？你说你这孩子，咋来了也不吭声呢？”说着，就起身把我让进了屋里。看到婶婶故作无事的样子，我也连忙整理好情绪，擦干眼泪说道：“没啥事，我就是来看看你。”说着，我就走进了屋里，陪婶婶在屋里呆着。
和婶婶对坐，沉默了一会儿，我才开口低低地问婶婶：“婶婶，你这些天还好吧？”婶婶听到我的问话，不由得一愣，而后，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唉，啥叫好啥叫不好呢？我这大半辈子都陪着你叔叔住院、伺候你叔叔了，你叔叔这乍一走，我还真的不知道该干点啥了。这心里啊，总是空落落的。他在时，别管好赖，我总是有个伴，就算他啥都干不了，我伺候他，我心里也是踏实的。可他这一走，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想再陪伴他也是不可能了……”说着，婶婶的眼里不由得又噙满了泪水，她拿起叔叔的照片，用右手缓缓摩挲着照片，又开始了默默流泪……看着婶婶伤心的样子，我眼里也涌出了泪水，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曾经的一幕幕往事……叔叔的一生可谓是多灾多难，前前后后因为受伤或生病住过许好几次院。而每次住院，都是婶婶陪在叔叔身边，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叔叔，从来都没有过怨言。
叔叔第一次住院，是在二十多年前。叔叔因为车祸而大腿粉碎性骨折，不得不住院接受治疗。那时，堂弟才刚刚几个月，婶婶为了照顾叔叔，狠心地给堂弟摘了奶，把堂弟留在家中，陪着叔叔在医院里一住就是三个多月。等到叔叔和婶婶回到家里，堂弟见了婶婶根本就不认识了。婶婶伸手要抱他，可他却一下子把头扎进奶奶怀里，根本不让婶婶抱。瞬间，婶婶的眼泪落了下来，就那样伸着双手，呆呆地望着堂弟，眼泪噗嗒噗嗒地往下落……而从那以后，婶婶为了照顾叔叔，就再也没有晚上带过堂弟，堂弟一直都和奶奶住在一起。
十年后，叔叔再次因为车祸大腿骨折而住院。这次，又是婶婶陪着叔叔住在了医院里，婶婶黑天白日地守候着叔叔，帮叔叔喂饭、喂水，给叔叔翻身、按摩，帮叔叔端屎端尿……这些事情都是婶婶一手包办，从来不假他人之手。而恰在此时，叔叔被查出了患有糖尿病，至此，叔叔的饮食习惯要作出更改，许多东西不能在随心所欲地吃，也要注意少抽烟和饮酒。为此，婶婶对这些非常注意，总是限制叔叔随意吃东西和抽烟。而叔叔脾气不好，总是为此对婶婶发脾气，可无论叔叔怎样闹脾气，婶婶总是不急不躁、不厌其烦地和叔叔讲这样做是为了他的身体，是为了让他早日康复。在婶婶的劝导下，叔叔也慢慢地改变了各种坏的生活习惯，伤势恢复得很快，身体也在慢慢地好转。这次，叔叔只住了一个多月就回家休养了。回到家之后，依旧是婶婶在不离不弃地照顾着叔叔。
叔叔因为十年之内出了两次车祸，他的腿留下了后遗症——腿脚不利索，又加上得了糖尿病，叔叔渐渐浑身无力，这样，叔叔的身体整个垮掉了。至此，整个家庭的重担都落在了婶婶的身上。婶婶既要管好一家老小，又要照顾叔叔，还要忙活家里家外的所有活计。可即使如此繁重的重担，婶婶依旧在默默地陪伴着叔叔，也依旧在精心地照顾着叔叔。凡是叔叔想吃的，婶婶都会做给叔叔吃；凡是叔叔想要的.，婶婶也总是想办法满足叔叔。可以说，婶婶为了叔叔、为了他们那个家，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
二零零八年，奶奶去世后不久，叔叔又因为急性胆囊炎而第三次住院。那天情况十分危急，因为病发作得很急而且极为严重，叔叔到医院时已经昏迷了。经过检查，医生告诉我们病人情况十分危急，胆囊已经发炎病变，如不及时摘除胆囊，那病人就会有生命危险。但在病人昏迷时做手术摘除胆囊的话，也存在着很大的风险。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全家人都懵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关键时刻，还是婶婶咬牙做出了决定——无论怎样，先摘除胆囊保住生命要紧！于是，婶婶含着泪，用颤抖的手在手术同意书上颤颤巍巍地签下了“同意”二字。
还好，手术总算成功了！叔叔的胆囊摘除，生命总算保住了！接下来，又是枯燥的住院的日子，也又是婶婶陪着叔叔住院的日子。婶婶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后，就一心一意地把心思全都扑在了叔叔身上。因为摘除了胆囊，所以，叔叔不能再吃过于油腻的食物，吃饭务必要以清淡为主。而叔叔饮食向来挑剔。为了让叔叔可以吃得好些、多吃一些，放下书本几十年的婶婶又再次拿起了食谱和营养类的书籍，学着做一些既美味又有营养的食物给叔叔吃。同时，婶婶也开始看保健类的书籍，学着推拿按摩，好使叔叔的身体舒服一些，好得快一些。当叔叔出院回到家里，叔叔不但没瘦反而有些胖了，而婶婶却整整瘦了十斤。我们都心疼地说婶婶瘦了，而婶婶却笑着说：“没事，没事，瘦了好，瘦了好！”
尤其是最近两年，叔叔的身体愈发不好了，叔叔浑身无力，已经难以行走了。前不久，叔叔就因为下床不小心摔了一下而导致把臀骨摔折了。起初，叔叔执意不愿再去医院治疗，就想着在家休养。可是，每天看着叔叔痛苦的样子，听着叔叔痛苦的呻吟，婶婶最终于心不忍，好劝歹劝才把叔叔带去了医院。这样，婶婶又陪着叔叔开始了第四次住院生涯。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叔叔终于接受了手术治疗。可这次手术之后，叔叔的脾气却是愈加暴躁，不是随意乱动，就是高声叫骂，每每弄得婶婶焦头烂额的。婶婶时时不能离开叔叔的身边，还要不停地给叔叔按摩全身，即使到了深夜，只要叔叔醒了，婶婶就会被叔叔叫醒，接着给他按摩。在叔叔出院后，叔叔面色红润、气色很好，可婶婶却显得憔悴不堪。孩子们见到婶婶这个样子，都感觉很心疼，就要接替婶婶照顾叔叔，好让婶婶歇一歇。可是，婶婶却说啥都不同意，只是一直说着：“不行，不行，小华（叔叔的小名）脾气不好、事多，你们谁都伺候不了的。再说，我伺候他都习惯了，没啥事，我能坚持住的。”就这样，还是婶婶一直陪伴在叔叔身边，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叔叔……
本来，叔叔在婶婶的照顾下，身体在慢慢地恢复中。可谁都没有想到，叔叔会忽然身体不适，呼吸困难。婶婶连忙带叔叔去了医院，经过检查，叔叔因为糖尿病而引起了并发症，导致了心衰。于是，叔叔又开始了他的第五次住院生涯。
这次，本来婶婶以为可以和以前一样一直陪伴在叔叔身边的。可是，叔叔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不得不进入了重症监护室，开始了由医护人员全天候监测护理。婶婶再也无法和以前一样陪伴在叔叔身边了，她每天只有上午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看看叔叔。即使这样，婶婶仍旧坚持在重症监护室外守候着叔叔，每晚打地铺，不脱衣服囫囵个地随意休息一下。从来不信佛的婶婶甚至迷上了求神拜佛，她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木雕的菩萨戴在身上，她随时随地都会拿出菩萨祈祷一番，而祈祷的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祈祷叔叔可以平安！祈祷叔叔可以早日走出重症监护室。可是，纵使婶婶如此虔诚地祈祷，依旧没有留住叔叔的生命。最终，叔叔仍是永远地离开了婶婶，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十一月一日的晚上十点钟，叔叔被推出了重症监护室，而后，则被救护车护送着回了家。在回去的路上，是婶婶不停地按着呼吸器，也是婶婶不停地呼唤着，婶婶一直喊着：“小华，咱回家了，回家了啊……”在婶婶的一路呼唤中，叔叔终于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家里。
回到家里，一群人把叔叔轻轻地放在床上，婶婶依旧不停地呼唤着叔叔：“小华，你睁眼啊！到家了，你睁开眼看看，看看咱家，看看孩子们……”边说边流泪，直至泣不成声。最终，叔叔在婶婶的呼唤下睁开了眼，他抬眼向四处望了望，虽然口不能言，可我们能够感觉得出叔叔心里的安慰与踏实。接着，叔叔又抬眼望着我们，直到最后把目光落在婶婶身上——那目光极为复杂，有心疼，有不舍，有怀念，有愧疚……虽仅仅只是一眼，可却包含了太多太多，纵使叔叔不能说话，可我相信婶婶什么都懂了。最后，婶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叔叔的手，哭着说道：“你啥都不要说了，我什么都明白！这一辈子陪着你……伺候你，我，我……不后悔……若再有机会，我仍旧会陪伴你……”话没说完，婶婶已是泣不成声。而叔叔就在婶婶的哭声中，不舍地离开了人世……
叔叔走完了他的一生，他再也无法要婶婶时刻陪伴在他的身边。他走了，独独留下伤心的婶婶……
想着这些，我的眼里不禁泪花点点，我也蓦然回过心神，忽然意识到婶婶还坐在我的身边呢。就在我擦干眼泪，想和婶婶说些什么的时候，我才发现：婶婶早已拿着叔叔的照片，开始了她的自言自语——
“你狠心地走了，独独留下我一个人，你可知我心里的难过啊？”
“你活着，我可以时时陪伴着你；但你去了，我又该去哪里寻你呢？”
……
听着婶婶一句句的念叨，我心如刀绞，可我知道：只有念叨出来，婶婶的心里才会痛快一些，婶婶对叔叔的思念也才会有所寄托。于是，我没有打扰婶婶，而是起身默默离去……
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禁抬头望天，满眼含泪，心里默默地问着：
叔叔，你可听见了婶婶的念叨？叔叔，你可收到了婶婶的思念？
没人回答，也无人应声，只有我发出一声声叹息。在声声叹息中，我向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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