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田园抒情散文
在神话传说中,女娲“采石补天”、“捏泥为人”,大地不仅孕育万物,而且是人之起源。在古典哲学中,“五行说”之金木水火土,更是把土作为宇宙的基本元素。在我们的民俗中,既然人本为之,则“尘归尘土归土”,甚至讲“入土为安”。这些都是千百年来的农耕文化。直至今天,在我们的心底都有一种对土地深深的热爱之情。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这样诗情的田园生活,是久住樊笼的城里人叶公好龙般梦想的最后归宿。每逢节假日,城里人一家老小齐奔郊区或者更远一些的农村,吃野菜粗粮,睡农家土坑,呼吸田园空气,欣赏原野风光,释放水泥高楼压抑下的不悦,真是火了“农家乐”。农家院的主人风趣地说:城里人生活好了,大鱼大肉吃腻了,血脂血压血糖都高了,在笼子里住烦了,到乡下解闷来了。有的市郊农村还办起农耕文化节,市民可以认养土地,体验农耕播种,这又着实让一些厌倦城市生活的.人乐得开怀。
其实,真正的农家生活是忙碌而辛苦的,劳心劳力,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汗珠子摔八瓣。我对这样的生活是深有体会的。靠天吃饭的时候,老天一下雨,急忙扛上半袋子化肥,披上块塑料布到地里给庄稼施肥。雨小了怕下不透,雨大了怕涝,真是雨下大小都有愁,虫子多了愁,杂草多了愁,公粮证得多了更愁。一年到头侍弄着土地,一年到头心都揪着,舒展不开。
父亲和母亲种地精细是村里有名的。犁地前先上农家肥,然后是犁地、耙地,整得很平整而且暄腾腾,接下来是播种、浇水、除草、洒药灭虫,直到收获,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侍弄土地和照料庄稼,一年的收成和希望也都在这里。侍弄了一辈子地的父亲已经习惯了这样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如果有一天闲下来,他会觉得不自在,哪怕是坐在地头上抽袋烟,他都觉得心里畅快。
庄稼地里的活儿,没有一件是轻省的。就以耠地除草这样简单的活儿为例吧。锄草要找太阳比较毒的时候,不要说干活儿,就是站在太阳底下不动,那也是热得汗流浃背。父亲说,这样锄下来的草死得快。过去现代化机械农具尚未普及,即便就是在今天,因为地块各异,现代农机具也无法施展本领,古老的农具依然是必不可少的。除了用锄锄草外,还用一种叫“耠子”的农具锄草。耠子,形似播种的耧,只是上面没有盛放种子的斗子,下面的两个“耧腿”变成了一个铁质的“三角”。前面一个人双手扶耠子把,用一根绳子拴在耠子的中间,另一头网个套,套在肩上拉。后面一个人扶稳耠子把手,掌握好方向和耠地深浅。前后两个人要配合好,步伐一致,前面弯腰拉的人使劲更多一些,但不能太猛,否则会把耠子拉跑了。后面的人在保证重心稳定的同时,还要用些力气往前推。前后协调,才能深浅合适,既能锄草,也不会伤到庄稼的根系。尽管前面拉的人用宽带子代替绳子,肩膀上还垫上衣服之类的东西,时间长了,肩膀还是会勒得生疼,脑门上的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滴,直到满脸都是一层盐,后背的汗像小溪一样往下流,肩膀上还会脱一层皮。我和父亲耠地,我在前面拉,父亲在后面扶耠子把,从中午一点到下午五点,中间只歇一袋烟的工夫,喝口水。整个下午我和父亲耠了四亩地。我累得受不了,肩膀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真想不干了,但看到父亲凶凶的样子,我一直咬牙坚持着。我知道,我只是在麦假、秋假时帮父亲干点农活儿,可父亲和母亲一年到头都是这样忙累。现在想起来,我那时就像今天的城里人去体验农家乐一样,根本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干农活儿。
劳累了一辈子的父亲几年前已驾鹤西去,健在的母亲虽已年过七旬,仍然像年轻时一样,辛勤地躬耕劳作。如果说城里人在节假日到农村体验田园生活,是一种消遣,是一种放松,是一种享受,那么父亲和母亲一生侍弄土地,则是他们生活和生命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