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记忆抒情散文
“卖瓜喽!”
又到瓜熟的季节,每当听到那熟悉的叫卖声,总会唤起我对瓜田的记忆,有甜蜜、有辛苦、有恐惧……一如流逝的岁月。
那年,父亲把离村子不远的那块地留作瓜田。种上了甜瓜、面瓜和西瓜,卖点钱补贴家用。
关于瓜田,最甜蜜的记忆是:三姐经常寻来熟透、炸开的面瓜(因为那样的瓜不好卖,吃,爹是不管的),洗净,由三姐双手擎着,我们姐妹几个轮流咬上一口,一个大面瓜,经常要吃很久。熟透的面瓜,粉绿的皮,剥离、卷起的样子,看着就眼馋。瓜是颜色更浅的绿,沙瓤,像是绿豆沙,面面的香、淡淡的甜,咬上一口,噎得我们说不出话。轮上一圈,再吃一口汁液饱满的甜蜜瓜瓤,整个人就醉了。一个个香甜的面瓜甜蜜、芬芳着我的童年。
关于瓜田,最难忘的记忆是:和妹妹一起卖瓜。那日,或许是爹和姐姐实在没空,爹摘了十来个甜瓜和面瓜,让我和妹妹去邻村卖。“初生之犊不怕虎”。在姐姐不解的目光中,我们两个欣然接受。一人推、一人扶,终于来到村口,这样卖瓜的方式我们叫“下乡”。“下乡”不同于摆地摊,得“叫卖”。一开始,我们谁也喊不出口,争执半天,达成共识:一人喊一声。“甜瓜”,那声音小不说,不像在叫卖,更像是在喊一个名字叫甜瓜的人,和我们平日听别人喊的大不一样,我们揣摩半天,找出原因,原来喊得太干脆,没有拖音。于是,重新调整,大声喊“甜------瓜------”,这一声有模有样,于是,我们两个人你一声我一声地喊叫起来。真是神奇,还真有人循着喊声走来,我们不会称称,都是按爹的嘱咐------估卖,大的贵点,小的便宜点。一会儿的功夫,十多个瓜卖完。有一个瓜,一个老奶奶要买,我们没有卖,因为那瓜晃一晃都能听到声音,我们以为那瓜坏了,怕坑了她。回去的路上,我们口干舌燥,决定吃掉那坏瓜,谁知,那瓜非但没坏,还脆甜得出奇,那是我们吃过的最好吃的甜瓜。或许是对我们的奖励吧!
可是,与瓜田有关的记忆,还有一个梦魇般的午后。
土黄昏暗的天空、肆虐怒吼的狂风、轰然倒塌的瓜棚、“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溅起尘土的硕大雨滴、猛然闯开的门、迎面扑来的恶狗……童年那个狂风肆虐的午后,仿若一个破碎的梦,梦醒时分,惊魂未定。
平时,瓜田都是爹照应。有时,我们姐妹几个一起看守。
那天下午,应该是周末,不知什么原因,爹留我一人在瓜田里。记不清几岁的样子,该是八、九岁吧?
“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中午还是晴空万里,一阵大风刮过,蓝的天、白的云被狂风搅乱,直搅得天昏地暗,混沌一片。天空呈现可怕的土黄、橙红色。那么大的风,像个疯子,“呼”地吹到这里,又“呼”地吹到那里,搅天搅地地刮,那恐怖的场景我从未见过。我赶紧关上瓜棚栅栏样的小门,缩在瓜棚里,透过缝隙向外看,指望能看到一个同伴。一个风头刮过,竟揭掉东边一个瓜棚的顶,瓜棚里显然没有人。我害怕极了。我慌忙又趴到瓜棚里向西看,又一个风头,西边的瓜棚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分钟的功夫,晃了几晃,便散了架,也没人。更大的惊慌占据了我的心,我抱紧瓜棚里那根最粗的柱子,柱子晃得厉害,一如我颤抖不已的心。我多么盼望这一切快快结束,爹快快来,任凭我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期盼,狂风依旧肆虐,有增无减。我拽紧瓜棚的小门,探出脑袋,四下张望,连一个人影也没瞧见。我害怕到了极点。
“要是天黑了怎么办?要是下大雨,瓜棚塌了怎么办?”一个又一个的担心袭来,忧虑和恐慌像两条鞭子,一下一下抽打着我的心,疼痛不已。
眼看瓜棚摇摇欲坠,我不再多想,向着村子的方向疯跑。我不敢抬头看天,因为看一眼便增添一份恐惧。硕大的雨滴开始滴落,一滴一滴,“啪嗒、啪嗒”打在脸上,我不知那是汗水、泪水、还是雨水,顾不得擦,只是跑。雨水打在干硬的地上,溅起尘土飞扬,空气中满是泥土的气息。我跑呀跑,嗓子干得生疼,听不到风声,只听到自己呼呼的喘息声。终于,跑到村口。
那天,真是奇了怪,村里的人仿佛从地球上蒸发了一般,一路上,我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跑到最近的一户人家,雨“哗”地一声,从天上浇下来,我顾不得敲门,猛得闯了进去,本以为一切的恐慌就此结束,谁知,更大的恐惧等着我。开门的瞬间,一条黄狗狂吠不止,冲我而来,我吓得嚎啕大哭,变了腔调的哭喊声引来主人,喝住了那条狗,一场灾难避免,而我恐惧的心却狂跳不止。我放声痛哭。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了家。
后来,想起此事,当时的场景,总会在脑海中回放,内心的恐惧如影随形。
多年以后,每每想起那个夏天的午后,总会禁不住感叹一番。就这么一个下午,那点风雨,我就扛不住了,父亲的一生该有多少个这样惊魂未定的梦呀!不都一次次闯过来了吗?娘一生几乎都是病着,做了教师的爹,为了照顾这个风雨飘摇的'家,辞去了一生努力赢得、曾让无数人艳羡不已的工作,又当爹又当娘,其间的心酸有谁体会?又找何人诉说?怪不得,九十岁的大伯发出这样的感慨:“三弟真不简单,能把六个姑娘养活。”其艰辛可想而知。
一次,听大姐说:“每到雨天,我就害怕,小时候,烧火总烧不着的恐惧就会涌上心头。还有,最怕的是烧火烙煎饼,都是天还不亮,爹就把我喊醒,推磨,烧火。那个困呀,烧着烧着,就睡着了,咱爹那个狠心呀,每每拿火剪烙我。”大姐迷茫的双眼看着远方,仿佛回到当初,听得我的心隐隐地疼。爹何尝是狠心,有谁不疼自己的孩子?一大家子,除了大姐是个帮手,幼的幼,病的病。爹有多么不易,即便他有三头六臂,又能怎么样呢?尽管大姐学习很好,爹被逼无奈只得让大姐辍学,老师来叫过,可家里的实际情况摆在眼前,老师便不再说什么。后来,大姐又偷偷去过几次,爹便把大姐的书给烧了,从此,断了大姐的上学的念想。
“屋漏偏逢连阴雨”。本来就窘迫的生活,经常,爹喂了一年的肥猪,偏偏患病,在爹的胆战心惊中,最终,猪还是死掉,那一个个梦魇般的日子,爹是如何熬过?
……
“卖瓜喽!”
又到瓜熟的季节,每听到那熟悉的叫卖声,总会唤起我对瓜田的记忆,有甜蜜、有辛苦、有恐惧……一如流逝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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