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天路上的绿飘带经典散文
六年前的七月一日,一道彩虹划过天际,一条绿色的飘带跃向云端,举世瞩目的青藏铁路全线通车了。那年,是我申请进藏工作的年份;那天,是我们党的生日。于是,我牢牢记住了那个日子。
和着现代信息化列车的汽笛音韵,一支军代表队伍全时值地在铁路沿线蜿蜒移动。他们栉风沐雪,心系国防,以沉睡后刚刚苏醒的雪山草原为家,与恬静安详的羚羊牦牛为伴,默默守护着通往天边的那条钢铁天路的畅通,维系着雪域高原军事运输的安全。
大自然美的山水、美的时空里,总是不乏美的人间明眸。在歌者和诗人眼中,军代表是“天路守护神”;在“画家和摄客们看来,军代表队伍就象“一条飘逸于雪山蓝湖间的绿色锦带”;进出青藏线的部队官兵称赞,军代表是“穿越高原挑战极限的绿色战神”;满面酱色却又虔诚无比的藏族老阿爸、老阿妈们,则操着半藏半汉的蹩脚语音说,“那是天上的度母女神赐给雪域的吉祥哈达,绿色哈达是草原安宁的象征,能让我们享受菩萨的护佑”。
是啊,远古至今,藏族同胞对自己的那片生存空间有着特殊的认知思维,终年不化的昆仑雪、唐古拉,一望无际的可可西里、万里羌塘,他们再熟悉不过了。每当天边出现彩虹,一定是飞驰的马蹄划过草原;每当雪山传来轰鸣,那是荡漾帐篷的阵阵牧歌。眼前出现的这道绿色风景,着实让自己沧桑的眸子豁然明亮。
一个雪顿节日的午后,我特意前往藏族好友加布家看望他年迈的母亲,阿妈虔诚地往我脖子上挂了一条绿色的哈达。因为习惯了接受白色哈达,对于这个“第一次”,我定是要刨根问底的。阿妈拉着我的手絮叨了很多,可我硬是老半天也没弄明白真意。加布凑过来解释说:“我们藏族常常把绿色比喻为自己的孩子,你穿着绿色的军装,又是我的好朋友,阿妈自然也就认为你和她血脉相连。给你献上绿哈达,就是表达的这个意思。老人家听说你是铁路军代表,高兴的说她可以很方便坐一次火车了。”呵呵,初次见面,这身军代表的绿装让自己与老人家心心相印了。
任职生活于拉萨,是我军旅生涯的最后一站,成为高原铁路军代表,却又算得上是我感动生命的始点。五年后,我告别绿军装离开了西藏,逝去的岁月却仿若片片碎屑,相互跳跃粘连,总是无法尘封。因为,在西藏天路上干军交,收获的感动是超乎寻常的。更何况我还是那“绿色飘带”中的排头兵,绿飘带的故事中当然少不了我这个角色。肉体的离开并非灵魂随之断裂,那份军代表的悠悠情怀,永远留在了拉萨和羊八井,留在了那曲和安多,留在了巍巍昆仑和唐古拉雪山,留在了世界海拔最高的那段铁道线上。
漫漫青藏高原,194万平方公里,占全国总面积的五分之一。五年的岁月,我的足迹遍布那片土地,尤其以一位军人的视角,深知它军事地理状况十分复杂。它的主体部分平均海拔在 4000米以上,其中海拔7000米以上的山峰50多座,8000米以上的11座。长达2200多公里的钢铁青藏线,其中有960公里海拔超越4000米。
沧桑世事,强军兴国,保障先行。在一定意义上,打仗就是打运输,一场战争的胜负常常取决于运输供给的得力与否。牧人一向称为“雄鹰飞不过去的高山”的唐古拉,被铁路穿越了,是奇迹,也是挑战。高寒缺氧的“世界屋脊”从来不怜悯弱者,战事不绝于史的“西南屏障”从来都是勇者的拼搏空间。有铁路,就有铁路军事运输,火车开向哪里,军代表就出现在哪里,这是铁律!
我,为自己曾经是一位世界屋脊的'铁路军代表而自豪。
怎能忘,2006年初青藏铁路全线通车在即,与之相适应的军事运输准备工作也须极速展开。战友梁祝文、梁银军和席伟三位同志领命进藏打前站。他们在夏都西宁举杯盟誓,而后身着高原迷彩服,戴上红色的军代表臂章,扛起鲜艳的八一军旗,踩着“天路之父”慕生忠将军半个世纪前留下的足迹出发了。目标,就是祖国西南的前哨阵地——西藏。历时一个21天,他们边前进,边展开高原适应性训练,车辆燃油低温抛锚、人员缺氧头痛难耐、历尽辛劳困苦,抵达拉萨安营扎寨时已经个个面无血色。他们用无畏征服了凶险,用毅力揭开了西藏铁路军交保障的序幕。其情其行,堪比五十年代初首次进军西藏的18军“先遣队”。
550公里的“深季节冻土地带”终年不化,铁路沿线冬天风雪周期很长,夏季紫外线强烈,昼夜温差很大,只要头顶有一片云彩飘来,不飞雨雪,就下冰雹。军代表们作业其间,周旋天地,苦乐年华。
一次乘汽车赴唐古拉勘察验收军运进出口线路,仅安多以西100多公里的路程,我的坐骑便遭遇三次冰雹袭击,绿色的车身外壳粘满了雪花冰丁,车内的人员也自然经历了一次心理以至于灵魂的蜕变洗礼。
渺无人烟的可可西里,空气平均含氧量仅占内地的40-50%,地质、气象和环境灾害频发。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来,这里年均约有160万人口受灾,200万头牲畜死亡。恶劣的环境条件使铁路军交运输的组织指挥和战斗力生成面临世所罕见的挑战,肉体凡胎的军代表比不得威猛高原的藏獒、牦牛或藏羚羊,游移在铁道线上的“绿色飘带”,承受着无形而巨大的身心摧残。青藏线列车运行车次有限,为了提前到达预定装卸载站,军代表们不得不提前一天出发赶往目的地,任务紧急时甚至连夜徒步数十公里,奔波劳累加上高原反应,使他们无法回避高海拔带来的生命极速透支,然而使命与责任又让他们坚强地耸立在精神的更高端。
立身高原,生存第一;谋求畅通,基础领先,与青藏铁路一起诞生的拉萨铁路军代处必须在白纸上画画。于是,工作现场挂出了“海拔高工作标准也要高,条件差战斗意志不能差”的励志标语。官兵齐心协力,创业砺兵,把保障打赢作为最高愿景,从办公、用餐、补氧、军事通信、医疗保障等一系列基本条件着手,一点点推进,并逐步完善了军专线、军运货场以及军用装卸站台建设,充实了军运备品库设施。当年5月,实施首次驻藏部队高原铁路输送保障任务旗开得胜,绿飘带锦誉高原。
2008年3月14日,拉萨市区发生打、砸、抢、烧、杀暴力恐怖事件,许多车辆被砸、公益设施被烧、武警战士和无辜群众被打被杀。军代处所在的拉萨火车站也成为暴徒重点破坏袭击的目标。面对纷乱复杂的局势,军代表严阵以待,积极应对。在内地休假探亲的人员火速归队,每个同志都把自己的誓言写在了红色的旗帜上,全体官兵发出同一个心声:“热血天路,我在路在!我在车轨在!我在西南的国防安全在!”年轻的军交健儿,俨然民族的主权丰碑!他们备战自卫、配合维稳、疏导保护旅客、协查流窜暴徒、组织军运现场调度装卸……那段夜以继日奋战的日子,累积的不只是疲惫、饥饿和缺氧带来的脸色蜡黄、嘴唇发黑、牙龈出血,更有军代表对祖国的绝对忠诚,还有战友间、军民间挥之不去的患难之情。
在长天大野,在人迹罕至的铁道线上,军代表不仅要承受恶劣环境条件的折磨,还要忍受远离亲人的寂寞、单调,忍受生活的封闭枯燥,忍受亲情幸福的姗姗来迟,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一切无奈。他们将灵魂融入原始,彰显着生命的现代价值。
想起战友向宏平,一位四川绵阳籍小帅哥。他的未婚妻专程从老家赶来看他,恰逢中秋佳节。我好意安排了一桌饭菜,一为庆贺这对恋人鹊桥相会团聚高原,二为祝福大家节日快乐。三杯青稞酒下肚,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小向因感冒饮酒诱发了急性肺水肿,口吐粉痰心悸胸闷,急送西藏军区总医院急救方才脱险。他的未婚妻因此生发了对于西藏高原的极度恐惧,回四川后便提出与小向分手了。此事让我懊悔自责了许久许久……
还忘不了战友安召超和赵昌伦,一个来自古都西安,一个13年前从昆明理工大学毕业入伍,两人都因为身在西藏而迟迟找不上对象。尤其赵常伦,是唯一一位先后在西宁、格尔木和拉萨都工作过的老军代表,握着硕士学历,凭着童年在云南文山县农村吃过不少苦的老底子,稳稳当当地扎在了高原。在机关时,他是优秀的军交参谋;下到基层铁路沿线车站,他是响当当的业务干将。可就是因为身在青藏,32岁才找到恋人,35岁才有了孩子,它的人生幸福节点都是迟到的,其中的甘苦不易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说来他是个高学历的“学生官”,却始终保持着那份农家子弟的憨厚模样。他的事业正逐步走向成功,迟到的妻子女儿却不得不在遥远的地方夜夜望月相盼。我曾经问他,“你喜欢高原军代表生活吗”?他只是腼腆地笑笑。又问他,“想过要离开吗”?他仍然只是笑笑。于是我想,满肚子墨水却羞于口头表达,这也许才是真实的西藏军人。因为,他们对高原、对高原铁路、对铁路军代表事业的钟爱,只需用行动表现,无须用语言表达。
火车飞向远方,军代表没有句号。青藏铁路还在继续延伸,向着日喀则,向着林芝、昌都、新疆,向着四川、云南、贵州,向着华夏的天空和美好未来。
绿飘带的故事,也向着太阳和未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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