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旧事抒情散文
一些遗忘了很久的事被一个莫名的思绪蓦然勾起,如一件压在箱底很多年的衣服,在你翻箱倒柜寻找另一件衣服时陡然出现,让你瞬间惊诧于自己竟然把记忆清除得如此彻底决绝的同时心里被搅得再也无法宁静。
小村里的一些旧事,在一个午后梦境中偶然出现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忆起,并如波翻浪涌般冲击着心灵,让人不得不动手絮叨一番。
实在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起,我知道了在我家梁那边沟里的牛奶奶家住着三个没妈的小孩,姐姐和两个双胞胎弟弟。姐姐叫牛妞,弟弟分别叫牛二牛三。他们都是脏兮兮的孩子,并且穿得破破烂烂。仅记得一个寒风凛冽雪花飘飞的下午,牛奶奶抱了一大摞子破衣衫和烂棉花裹着风雪踏进我家,如一尊白茫茫的雪人,一屁股坐在我家炕沿上。我不知道牛奶奶和妈妈说了些什么,总之之后的几天,妈妈忙里偷闲、点灯熬夜地整理缝补这些东西。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一叠棉衣棉裤整整齐齐地码在了缝纫机上,里面裹夹着剩下的碎布头、碎棉花。后来自然是牛奶奶千恩万谢高高兴兴地把缝好的棉衣裤抱走了。
没多久后的一个夏末,牛奶奶腋下夹着一块豆青色的崭新布料又一次来到我们家。这次是想让妈妈给她的孙女也就是牛妞做一件布衫,因为秋天开学她就要上学了。其它的我都忘记了,我只记得那块布料,清新俊逸的颜色、轻薄结实的质地,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我的即将成型的沙包,还差两小块方布。如果将这豆青色布料的一角缝在我的沙包上,那必定是在同学中最漂亮的沙包了。我当然不敢从整块布料上直接剪一小块下来,而是眼巴巴地看着妈妈一点点裁剪、缝制,等衣衫缝好、妈妈收拾停当后,我才悄悄从布衫里抽出妈妈夹进去的角料,选了两块最小的碎布,不声不响地缝在我的沙包上。可谁知就在我玩得正欢时,妈妈发现了我沙包上的豆青色布料,她一脸严肃地要求我拆下来洗干净给人家放回去。我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想妈妈你真傻,你为人家做衣服人家不仅不给你一分钱的好处,你还得倒贴针线。我只拿了两小块,你不说,人家绝对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也绝不会再要回去。但我不敢和妈妈争辩,只好忍痛割爱,乖乖地按妈妈的要求把沙包活生生地给拆了。
后来,妈妈帮牛奶奶一家缝补衣服就成了家常便饭。妈妈从没有因此收过一丁点报酬,也毫无怨言,她除贴工夫贴针线外还总是将剩下的布头全部包裹进缝补好的衣服里让她们带走,一点也不允许我们乱动,妈妈总说人家没娘的孩子可怜,布头在衣服磨破的时候还可以补衣服的。而牛奶奶也从不客气,需要的时候自然踮着脚来了。
我渐渐地知道,牛妞的爸爸在城里工作,她妈妈去世后爸爸又找了新妈妈还生了小弟弟,所以她们姐弟仨只能跟随村里的爷爷奶奶生活,一年中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见着爸爸的面,但同时还得看后妈的脸色和忍受小弟弟在父母面前撒娇时的酸溜。而六十多岁的牛奶奶和牛爷爷,除了要抚养这仨个孙子外,还供养着一个年近九十岁的老母亲。
陆续地,牛二牛三也上学了。学校在我家附近的河对岸,他们上学必然经过我们家,所以在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我总能看见他们姐弟仨又脏又破的身影。牛妞的头发总像个刺猬似的蓬松着,后脑上用一截红毛线胡乱地扎个歪歪扭扭的马尾。牛二牛三则是一年四季顶着牛爷爷亲手给剃的秃头。他们的`脸、手、脚好像从来没洗过一样,夏天是黑乎乎一条一条的汗印子,冬天是油光光一块一块的黑痂子。我从没见他们穿过袜子,哪怕寒冷的冬天,他们的脚上永远是一双破破烂烂的黄胶鞋,尤其牛二牛三,常常黄胶鞋没了后沿,更像是趿拉着拖鞋,不知是因为冻得还是脏的,露在外面的脚后跟常黑得发紫。
牛二牛三非常调皮,他们走路总是一路飞奔,追逐打闹,从不会考虑脚下。我家那些路边的庄稼,自然经常遭受他们莫名的踩踏。他们还悄悄爬上我家的果树,把那些半生不熟的果子摘得七零八落。为此,我少不了讨厌他们,但批评、辱骂对他们根本不起作用。渐渐地,我也只好习以为常了。
春天开河的时候,上学路过的小河会大幅涨水,不仅河水加深,河面也迅速变宽,波涛汹涌的河水就成了我们上学路上最大的阻碍。每逢此时,爸爸总是从十多里外上班的地方赶回来,辛苦十几天,独自搭建一座桥。
当我们还有邻居家甚至从更远处另外村子里的小孩蹦蹦跳跳地从桥上跑过,鞋底都未湿地去上学时,有谁想过,这是我爸爸付出了多少的劳动才换来的。这座桥,除了上学的小孩外,附近十里八里的乡亲们,有去河对岸走亲戚的,做小生意的,去供销社买生活用品的,到镇子上赶集的,甚至去河对面放羊的,全部宁愿绕行几里地也要选择从这上面通过。在一次看过爸爸搭桥后,我觉得心里很是不平,为什么那么多人走却要爸爸一个人来搭,何况爸爸是从上班的地方赶回来抽时间在做,那些住在附近的人,他们就不能哪怕是搬一块石头吗?于是有一次,牛妞不知为什么在我面前露出鄙视的神情时,我被激怒了,怂恿走在我前面的一个跟班在桥头河水较浅的地方将她推下桥。毫无防备的她委屈地大哭,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想伸手去拉,可跟班说,活该她这样,说着拉着我的手走了。没想到这件事不知怎么让爸爸知道了,从不打骂小孩的爸爸严厉地把我教训了一顿。
我虽然也可怜牛妞他们,但又觉得他们并没有因为我的爸爸妈妈常帮助他们而对我哪怕是客气一点,所以有时也有些看他们不顺眼。爸爸没讲过多的大道理,他只说那桥搭在那儿了,谁走不是走,别人走了也不影响咱走,有什么关系嘛。我想说周围那么多人,为什么他们不搭桥,每年就爸爸你一个人搭桥呢?他们不搭桥也罢,但帮忙一下总可以吧,他们怎么就那么好意思每年走别人搭的桥呢?他们走我们搭的桥也可以,但就算不低声下气地巴结我们,也总得对我们友好一些客气一些吧?总不能好像爸爸就代表公家,那桥是公家搭的似的,他们总是心安理得地日日走过吧?我想说其实看到牛妞落水我也有点后悔,只是当时抹不开面子,又有朋友在旁边拉着我,所以没有去拉她一把或者说声对不起。但我什么也没敢说,我不可以跟爸爸“顶嘴”。我低着头沉默着,表示自己错了,表示接受爸爸的批评,表示再也不敢如此造次了。
这之后,我与牛妞他们和平相处,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摩擦,尽管我一直没法喜欢他们。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他们陆续小学毕业,一个个被他们的爸爸接到城里去读中学了。而我也一路求学、工作,自然地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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