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向南开优美散文
校园的西门到铁路,很近,就在眼底,不足百米。
铁路是单行线,是县城到矿山的专线。日升霞染,花开秋吟,每天有两趟小火车进入矿区。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它从远处的山脚驶来。进入小镇的瞬间,火车头排放滚滚的浓烟,“嗤嗤”喷射出的白色气体笼罩了整个机头,拉响的汽笛,告诉路人注意安全。十几节黑色的车皮,在火车头的拉动之下,像硝烟里冲锋的战士,直奔目标。刹车时,每一节火车皮产生了“咣当”地碰撞声音,一节节相安无事的嘎然止步。老式的蒸汽机,气管里排出雾状的水气,“唿唿”的声音,像人在喘着粗气。火车头的驾驶室下来两个人,满脸灰土污垢,脖子上只露丁点白的围巾和脸色一般黑。年长的是开火车的,稍年轻的是铲煤料的。他俩说笑着进入矿区招待所吃工作餐。晚霞染了天空,鸟儿归巢了,清脆的汽笛再次拉响。一节节火车皮排着队,缓慢的从矿仓驶出,载着使命,一条长长的黑影去了远方。
每逢周末休息,我会去校园找外地的同学去铁路上散步。当然是错过火车进入矿区的时间。两根铁轨被火车轮碾压的发亮,一根根枕木铺卧在地上,四周散了许多小石子。马钉穿过钢轨后,深深地楔入它的体内,它和钢轨形成了运动的轨迹。放眼远眺,两根铁轨呈“八”字,向天际蔓延。我知道这是视觉产生的效果,两根平行的铁轨是永远不能交汇的。女同学穿着轻便的运动鞋,舒展双臂,脚踩在钢轨上行走。红色的,白色的连衣裙在轨道上跳着芭蕾。身体左右前后轻晃,脚步时停时走,一阵尖叫声,传来愉快的笑声。
“哎呀!走了几十米,还是掉下来了,不过比上次多走了许多米。”
我跟在她身后,无意识数着枕木。一根,一步……快走出小镇之时,七百三十根,七百三十步。这个数字竟然和同学相处的时间那么吻合。两年,一根一天,七百三十天。
“太阳落山了,火车要来了。”
我提醒着大家。她注视远方,忽然冒出一句话:“走多远了?”
“估计三百多米吧,怎么啦?”
“我和家的距离近了三百多米,因为火车向南开。”这句话装在心里很久,很久,像一个数学公式,又像一首微诗。
白杨树恪守着时间,初夏之时打开一片片绿叶,绿荫婆娑起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当我再一次数到铁路上的枕木七百三十根之时,他们都去了南方,火车向南开,一别三十年。此时早已没有小火车驶向矿山,荒废的铁路静静地躺在岁月的长河里。任凭风吹日晒,霜打冰冻,祥静而安和。
哪天,我坐火车去南方?
工作实习时,好友约我去乌石山(江西地名)玩,那里有在矿区读书时毕业的同学。从矿区坐车到县城,又转乘下午的火车。这是唯一一趟去乌石山的火车。绿皮火车比矿区的火车更好看,相同的是,火车头都是蒸汽机。车厢的坐位都是硬板座,没有多少旅客。火车速度很慢,打开车窗能看清远处的风景。耕田的牛,戴着斗笠的农民、黄灿灿的油菜花,甚至能看见灌木林惊飞远去的小鸟。火车经过了外婆的农庄,看见溪流边的村妇正用木槌奋力敲打着衣物。
火车每到一个小站都要停上十几分钟,无论是否有人上车,都会耐心等候。三十公里的路程,坐了几个小时。到达文竹县城又转汽车进入乌石山。这里也生产矿石,地理位置很偏僻。他们的房子由低到高,顺着地势而建。倒有几分山村的色彩格调。从小在农村长大,我从陌生的环境中,随即就有了一种亲切感。该是缘于这里的风景和故乡一般。有位同学盛邀我去她家坐客,我婉言绝拒了。单纯的想法伤害了她的热情。这么多年,我一直耿耿于怀。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嚼了一口她送的当地土特产——橙皮。青涩之下尽是甜,满口余味。
我在工作中挥汗如雨,想用这种方式去消耗体内存在的.伤感,不去想,可又总是浮现脑海。是我太多愁,还是心太重,我找不到答案。时间就在这种消耗中度过。
一日,朋友相求送他一程。不坐汽车,没有火车。不走公路,却走铁路。不在白天,而是黑夜。踏上那条通往县城的专线铁路,他一路沉默,没说一句话。我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还是他犯了什么错?天下着毛毛细雨,借助老式手电筒的微光,俩个黑影在枕木上行走。看见远处公路上一辆开着车灯在山路上缓慢行驶的汽车,像一只荧火虫慢慢的消失在视野里。田间有束光,一个人影在游走,应该是在抓泥鳅。我俩像幽灵一样在铁路上漫游。太累了,有些犯困。想抽根香烟提提神,我从口袋掏出烟盒一看,只剩一根。烟有些皱巴巴的,用手捋了捋,一掰两截,烟头燃起两个小红点,借着烟头泛起的微弱火光,他的眼神充满感激和信任。
抵达县城已是下半夜,在县城他的一个朋友家借住了一宿。又困又饿,我倒头便睡。天亮之时,不知道他从哪弄了一盒烟。撕口烟盒,给了我三分之二的香烟。铁路口,他目送着我。十米,十五米,他高声大喊,“兄弟,谢谢,多保重。”
我回头一看,他举着点燃的香烟在空中滞留。我也点燃一根香烟,猛吸了一口,带着光亮,同样举着手将香烟放在空中滞留。那一刻,我看见他的另一只手在擦眼泪。我依然走着,举着的手和烟在空中行走,我大声地喊:“朋友,香烟的香精味真浓。”
他蹲下身体,含着泪而笑。
时至今日,那条铁路从我踏上去,认识它也有三十年。铁轨早已没有发亮的痕迹,取代它的是锈迹斑斑。无处不生长的野草向铁路腹地蔓延。拐弯处的山脚下,人工浇铸了一块很大的水泥墩,牢牢地躺在铁轨上,像一个巨大的句号,将铁路拦腰斩断,一分为二。延续的轨迹在这里嘎然而止。
忽然间想起她说的那句话:离家的脚步更近些,火车向南开。不远处新增的高架桥上,一列疾速行驶的动车,像一道白色的光,几秒钟就从眼前闪过,该是去南方。
心有千千结,花开在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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