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园随笔散文
九旬母亲放不下偏远的老家,其实是放不下老家门前的那个菜园。也难怪母亲这样虔诚,一年三季从春到秋守护打理着,日复日,年复年,那片棕裼色的沃土,仿佛也有了灵性,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人性吧,否则,园里的小精灵们不会尽情地讨好母亲,在不同季节、不同时段里一展自己的风韵。
在繁华的闹市蜗居了一个漫长的冬季,挨到春暖花开的日子,母亲终于可以重返故乡了,带着对菜园的憧憬和希望,带着思念故土的悠悠眷恋,母亲一路风驰电掣般回家了。酣睡了一季的菜园从沉沉的冬眠中醒来,翻地,下种,插秧,一阵忙碌之后,菜园开始焕发生机。柔嫩青葱的小苗宛若刚刚出壳的雏鸡,毛茸茸、嫩油油,煞是可爱。俗话说,有了苗儿不愁长,在母亲起早贪黑的精心服侍下,满园碧波荡漾,满园亭亭玉立,满园风姿卓越。当时光轮回到春末夏初,菜园呈现出的是另一番景致:攀爬在篱笆上的豆角缀满一串串紫色的小花,缠绕在竹竿上的黄瓜绽放出一朵朵金灿灿的花儿,茄子、西红柿、青椒……也不甘寂寞,摆弄花姿、含芳吐蕊,与身边的姐妹竞相媲美。成群的蜂蝶在花丛中轻歌曼舞,简直把菜园当作最神奇的舞台了。比花更美的景致要数挂果的时候了,紫色的篱笆不见了,一束一束的豆角像极了贵妇人头上的玉簪。红灯笼似的西红柿你挤我,我挤你,调皮得就像淘气的猴子。再看那雕塑一样的茴茴白、包头白,裂着大嘴傻笑呢!一身紫袍的茄子,与棒槌般的黄瓜眉来眼去,正在暗暗地互送秋波。这菜园还是菜园吗?伫立于篱笆外的我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
“芳儿,这些蔬菜可和你们城市里买的蔬菜不一样,没上过一点化肥,吃着放心。快看看你喜欢吃什么,咱中午就做什么。”母亲提个塑料桶一边走进菜园,一边问我。那声音除了温柔还带有几分自豪。
“我什么都想吃,原汁原味、无公害纯绿色植物,比大鱼大肉可口多了。”我的话,母亲爱听,脸上荡漾起美丽的笑容。我随在母亲身后小心翼翼地步入菜园,松软软的黄土上踩下无数高跟鞋小孔。母亲急着说:“这菜园你来不得,快到外面等着!”我折转身继续靠在篱笆前,神情专注地欣赏母亲的一举一动。果实累累的绿园中,母亲时而下蹲,时而弯腰,时而仰头,那动作不亚于名星的婀娜舞姿,在我眼里最艺术、最优美、最韵味。甚至会让人联想到唐诗的曼妙飘逸,宋词的窈窕妩媚。母亲随手摘下一个又红又大的西红柿揪起衣襟使劲擦了擦递给我:“这东西生着吃也挺好吃的,水大解渴。”我翻过来调过去仔细端详,母亲接着道:“不脏不脏,每天早上浇园时都要用水冲洗的。”我大大地咬了一口,那味道和小时候跟母亲摘菜时的味道一模一样,爽极了……
正午时分,母亲的菜园浓缩在了餐桌上。这是一桌绿色午餐,也是一桌阳光午餐,更是一桌爱的午餐。我惊讶母亲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能出落出一桌冷热兼并的美味来。酸酸甜甜的西红柿肉,香香脆脆的黄瓜丁,鲜鲜嫩嫩的炸豆角,麻麻辣辣的溜白菜,冰清玉洁的土豆丝,油而不腻的烧紫茄。母亲看我吃得津津有味、热汗直流,不停地为我调换着每一个菜,直到看着我吃得喉咙边缘了,才算放了心。饭后启程时,母亲早已从菜园里摘了各种各样的蔬菜装了好几编织袋,并一再嘱咐我吃完后记着回来摘,别总买市场上的菜,价钱贵不说,都用什么种出来的,谁都说不清。对母亲的安排我不会推辞,为了城市的`女儿孙子几十口人,母亲把自己融进了菜地,同时也把菜地种在心上。有一副硬朗的身骨为下代人的幸福健康奔波着,那份拥有和满足,充实和荣幸,也只有九十岁的母亲才能淋漓尽致地诠释。
载着母亲沉甸甸的菜园疾驰在郊外的归途,心就像这飞奔的车轮难以平静,如果说故乡是一幅多彩的水墨画卷,那么,母亲的菜园就是画卷中最浓重的一笔;如果说故乡是一首经典的乐曲,那么,母亲的菜园就是乐曲中最激越的章节;如果说故乡是一个玲珑秀气的发髻,那么,母亲的菜园就是发髻上一枚精致的发簪。尽管故乡色彩斑斓,可哪一处能美过母亲丰盈妖娆的菜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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