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成县原生态灯社火散文随笔
社火,作为最古老的风俗,在中国有着数千年的历史,它产生于原始的宗教信仰,是远古时期巫术和图腾崇拜的产物,是古时候人们用来祭祀拜神进行的宗教活动。“社”为土地之神,“火”能驱邪避难。崇拜神社,歌舞祭祀,意在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万事如意。
陇南是古代氐羌民族生活的核心区域,也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而成为古代各种文化的交融之地。其悠久的历史和极其丰富的文化通过社火,尤其是“灯社火”这一形式而得以代代相传。但这一古老文化的“活化石”当今却面临着失传的境地。
陇南成县小川镇昆仑山脚下有一个民风淳朴的山村——祁坝,其多年前的灯社火无论在程式还是内涵方面都较好地传承了古老的历史记忆。本文以此为例,来管窥较为典型的原生态陇南成县灯社火之一斑。
祁坝灯社火的的最大特点是它的原始、古朴和神秘。其组织是以村为单位,社火的表演者只能是该村村民,不容许外村人进场表演,有原始族群遗风。时间一般从正月初六延续至正月十六。且只能在晚上巡回演出,故又名夜社火或黑社火。
一、出灯
每当岁末年初,村民们便为社火表演忙着进行各方面的准备,俗称“装社火”。经过多天的精心准备,一般选择在正月初六或其前后某个黄道吉日出灯(也叫“出窝子”),标志社火表演拉开了帷幕。夜幕降临时,社火表演队全体成员,包括“装身子”的演职人员、管理后勤人员、更有手执灯笼的大队人马,齐集村中的社火化妆点,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整个场地变成了灯的海洋。灯式多样,有五六尺高的.“甲”字型排灯,还有中型的滚灯、宫灯,小巧玲珑的八卦灯、船灯、西瓜灯、罐罐灯、青蛙灯、马灯,还有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各种灯,其造法都来自于祖辈传承。
出灯的第一个环节是“拜神,”即“祭祀”。在社火头的指挥下,三眼铳、炮仗等一时响起,锣鼓喧天。牛角号声声不断,那是龙的声音,龙起身了。以威武雄壮、通身透亮的龙灯打头,井然有序的社火队伍好似一条长长的巨龙缓缓走向一个重要的地方——水泉垭豁,那儿有本村山神、土地庙。社火头带头在庙前焚香、焰纸、祷告,祈求全村安康,五谷丰登。然后给这些地方神当场献上首场社火。最后,还要进行一项非常重要的活动:蜿庄。还是以龙灯领头,伴随着锣鼓声,整个社火队列队沿本村疆界走一圈,将自己的村庄圈在社火灯火中,再次告知并祈求神灵保佑全村吉祥平安,诸事顺遂。
二、放探
该村灯社火有一个独特的角色叫“探马”,探马原是古代的一个军种,专司侦查和通风报信,后逐渐融传于社火中,故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代战争的印记。社火表演前,在每日白天,探马要去预定演出的村子“放探”,也就是下社火帖子。放探是个非常辛苦的工作。那时放探完全是以步行方式。探马一般肩插小黄旗,斜挎一串小铜铃,手敲一面小铜锣。将社火贴子送到村长、社长或需要演出的村民家里,再及时赶回来告知所探信息,主要是沿途路况,演出的场数和场次顺序。傍晚时分再给社火队“带路”,去放过探的村社演出。有时一天要走近乎百里山路!
三、行程
该村的社火表演主要是去临近乡村巡回演出。所有参与人员一律步行,社火表演的各种用具,包括龙灯、旱船等都是全程步行携带的。所去村落大多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场子”。那段时间,村上各家各户除留个别老人和小孩“看门”外,其他人全部参与。每当夜幕降临,数百人齐集村中心大场,锣鼓喧天,随着社火头一声高喊“掌灯哦!”霎时数百盏各色灯笼亮了起来。伴随着“启程喽!”和雷鸣般的炮声,社火队在探马的引领下列队出发了。当地山大沟深,道路崎岖。漆黑的夜空中,他们在艰险的山路上缓缓行进,随着地形的起伏变化,远远望去,灯火队宛如一条火龙蜿蜒盘旋,煞是神奇,牛角号那“呜——呜”的声音仿佛巨龙的吼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震撼,庄严,肃穆。到演出村子或场子时,“伺候”社火的主人象过盛大的节日燃放礼炮,敲锣打鼓,笑迎客人。有时距离演出的村子遥远,路况差,场子多,到“落场子”(末场)时,天色已泛白。但人们依然乐在其中,精神不减。
四、主打节目
舞龙灯,俗称“耍龙灯”。耍龙是该地社火对伏羲文化的民间记忆(陇南有大量的龙王神庙)。它是社火表演的第一个节目。此前先要“打场子”及“走场子”,即由探马、拳手、狮子等“打”出一方表演场地,再由灯队“走场”将场地围成一圈。其后,龙灯第一个“闪亮”登场。这儿的龙灯是自造的,由当地民间艺人用木料、金属、布料、装饰纸等材料经过一系列工艺来制造,如龙皮是由“画匠”在长白布上绘制而成。一般龙身长九节。每场表演前先要加“油捻子”,即点燃固定在龙身每节中用油浸泡过的易燃物。届时,在鼓、锣、钹的喧闹中,火苗熊熊、通身透亮、威风凛凛的黄龙在九个精干的头扎白毛巾、身穿紧身衣汉子的舞动下盘旋飞舞,摆动穿插,舞龙头的人是整个表演的灵魂,其他人都要看龙头的动作行事,执龙尾者活动量最大,需满场飞奔。
打狮子。这儿的狮子也是用生活材料自造的。其狮子表演不是“耍”,而是“打”。届时,“拳棒手”引着肩挂大铜铃、怒目圆睁、桀骜不驯的狮子跳进场地。狮子野性十足,它时而张开血盆大口,时而高高跃起,时而摇头晃脑,时而扑腾旋转,意欲置该拳棒手于死地。而拳手却毫无惧色,舞动手中的武器与猛狮搏斗。常用器械一般是五尺棍、连枷棍、穗子(流星锤式的一种古代兵器)。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助威中,拳手愈战愈勇,器械呼呼生风、动作令人眼花缭乱、场面惊险刺激。终于,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狮子被驯服,观众攥出汗的拳头终于可以松开了。打狮子节目正是我们的祖先在远古时代战胜狼虫虎豹的情景再现,体现了早期人类驯化猛兽的非凡气魄。
跑纸马。纸马同样是当地艺人用木料、荆条编织,白纸裱糊,颜料和彩纸装饰,中间留空,用绳带套在表演者肩上,再用两手掌握平衡和方向,使表演者如骑马状。演员一般为十几岁的男孩。届时,引马者(俗称马头)头扎白毛巾,身穿紧身衣,斜挎大串铃,左手叉腰,右手挥动蝇刷子(拂尘),在前引导马队,一般后跟“六匹马”,由赶马者(俗称马尾)殿后,赶马者装束与引马者相同,左手叉腰,右手挥动鞭杆,但其一般瘦小精干,动作滑稽,常引得观众哈哈大笑。大大加强了表演效果。这六匹马的舞者要么统一着装,要么按某一剧情头戴“脸框子”(面具),要么画着脸谱,身穿古装戏服,他们在“马头”和“马尾”的带动下舞步缓疾自然、情绪亢奋、身姿矫健,变幻出各式精彩队形,表演场面热力火爆。
马在历史上的作用不言而喻,该地又处于秦陇、陇蜀古道的咽喉之地,对马的依赖和宠爱可想而知。另外,当地社火纸马的颜色一般为白色,这也许是白马人图腾崇拜的印记吧。
划旱船。旱船当地俗称花船,也是由民间艺人手工制造,其工艺颇为复杂,船型呈鲤鱼状,鱼背上为一花轿式雨蓬,鱼身下围一圈裙摆,整个船体被各色各样的纸花装饰点缀,显得十分精致美观。而船姑娘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妩媚动人,宛若天仙,是场上场下被围观的焦点人物。表演时船姑娘托顶花船,船前后各有一船工。在锣鼓声和船工熟练而夸张滑稽的“划渡”之下,船姑娘碎步配合,使小船好似时而在平静的水面上缓行,时而在激流中飞奔,时而在险滩中颠簸,旋转。船每行驶一阵后会暂停下来,这时由“唱把式”们夹唱某一首“船曲”中的一段。“船曲”大多反映古代的船工生活、历史故事、爱情及祈福等。如:《造花船》、《花船姑娘》、《殷纣王降香》、《打戒指》、《开财门》,等等。偶尔还会穿插一些船工们的插科打诨。特别是台词中含有一些值得玩味的地域名称。
由此可见,这儿的划旱船表演将说唱艺术融汇其中,内容丰富,地方特色明显,诙谐幽默,雅俗共赏,人神同乐。
小场子。小场子是秧歌表演的一种形式,但其自身特色明显。表演者一般由数人组成,踏十字步,扭摇转圈,角色分正身和丑角,取材多来自历史故事或秦腔剧,如《白蛇传》、《李彦贵卖水》,等等。正身按剧情画脸谱、着戏服,丑角一般为傻老头或媒婆形象,丑角的耍笑逗乐常常使观众捧腹大笑。然而小场子节目的核心是表演者舞动时“唱把式”们的小曲演唱,这也是该地灯社火的重头戏。小曲名目繁多,如《进状元》、《绣荷包》、《香带儿》、《杨燕麦青》、《采花调》、《十对花》、《十二大花》、《万仙阵》,等等。主题主要涉及祈福、男女爱情、大自然、农耕生活、伦理道德、远古传说、历史故事,等等。主要以二胡等民乐为伴奏,曲调节奏自由,或悠扬婉转,或欢快激昂,相应地唱腔或柔美飘逸,或雄浑粗犷。歌词通俗活泼,朗朗上口,寓意深厚。从这些唱词中我们能领略到古人生活的许多情景,也同时接受了民间的伦理熏陶。
扫邪及离场。
龙灯和狮子除了上述常规的表演以外,还有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扫邪。龙灯的扫邪主要在每场社火结束时当场进行。龙身列成一直线,龙头靠近供桌,主人朝之化钱两(烧纸钱),再很虔诚地给龙头上挂红,而社火头或执龙头者吩咐些“喜话”(说祝福语)。而狮子则主要去有需要驱邪但未伺应社火的人家,一般要进屋,甚至上炕扫邪,当然也要烧纸钱和挂红。
社火队每场离场时,在震耳欲聋的欢送礼炮中,其龙灯队会带头高喊一些吉祥话:“一耍国泰民安,二耍风调雨顺,三耍三阳开泰,四耍四季发财!”
五、卸降
卸降也叫“卸身子”,其表示整个社火活动的落幕,一般在正月十六晚上进行。届时,凡参与过社火演出的演职人员和非演职人员全体出动,列队去位于昆龙山西侧山腰的一处古庙。依然是锣鼓欢天,一字长龙逶迤前行,缓缓上山。到场以后,社火头带头祭祀,点蜡烛,焚高香,烧纸钱,再次祈求神灵保佑全村吉祥平安,诸事顺遂。然后,所有社火节目都要向神灵最后表演一遍。接下来将社火道具上所有的纸料撕扯下来,并当场烧掉。所有人员都要跳火堆燎身子,这样大家就还原了村民身份。最后,全体人员要静悄悄地离庙返家,一路熄灯禁音,以防惹恼神灵,带来霉运。一年一度的社火活动到此全部结束。
祁坝灯社火也可以称为神社火,因其自始至终体现着对神灵和祖先的崇拜,同时人神共娱。它把夜的神秘和火的热情巧妙地结合起来,为人们展现出一幅巨大而热烈的画面,置身其中,炮声震天,铜铃声声,鼓声隆隆,歌声飞扬,仿佛又回到古代,体验那一段段年深岁久的历史,领略祖先们的生活印迹。它是我们的文化之根,乡愁之源。但随着现代生活及其新奇娱乐方式的巨大冲击,这一在当地盛开了数千年之久的文化奇葩正迅速凋谢,并很有可能从此将永远湮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惜哉,痛哉!
(作者:原名陈世辉,系成县一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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