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春天拥抱优美散文
1
你敲我的门窗时，我刚从梦中醒来。
你隔着门窗在看我吗？你看我的眼睛还迷离着睡意，我的神情还有些呆滞，我是不是很老了？不要说我这个样子有一层朦胧的诗意，我知道，再过几分钟，我就又接近老古董一步了。而我不知道，当我真的成了老古董时，我还会不会给你一个温暖的微笑，一个甜蜜的眼神，而你会不会就这样守在窗外亲切地对我说：走，老古董，我带你一起去迎接春天。
那时，我想，我肯定老得像一把白雪，被岁月迷离成一幅沧桑的画面，被放置在一个古老的没有人翻阅的角落里，守着一点墙角的光影，黯淡消融，消融在别人祝福的鞭炮声里，与烟花一起散去。
而你呢，那个时候，你会在哪里呢？你还会再来叩响我的窗棂，看着这一堆零碎的文字，为一个凋谢的生命守岁吗？那时，你会在儿孙们的欢声笑语的祝福里，暗暗记起，有一瓣花儿曾经从你的心头飘过吗？你还会轻轻地翻阅她的心事，她的欢乐，她的忧伤，还会聆听她和着寂寞的音符弹跳出来的节拍，读一段花开，再读一段花落吗？
你看，我怎么就一直这么惦记着老了的事情呢？莫非我真的老了？让我去把镜子找来，我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找镜子了？我一定是很苍老的，是吗？什么？你说，镜子就在我眼前吗？你是我的镜子？你说它上面还映现着我这个老古董少女的容颜？你不是在给我制造一个美丽的谎言吧？我怎么没有看到我的模样呢？它真的印下了我少女的容颜了吗？
那么，你告诉我她是什么颜色？我好像已经记不起来了。她还是那个“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有点顽皮还有点羞涩的少女吗？她还是那个“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的多愁的女子吗？抑或她还是那个小院闲窗、重帘未卷，倚楼无语，懒听瑶琴的寂寞彷徨的影子，那个梅子黄时、在黄昏疏雨里独自梳理细烟的影子？
2
是的，我听到外面的鞭炮声一直在响，一直在响着，而且我也听到那你的脚步穿过那条除夕的回廊，清脆地向我走来的声音了，你就停留在我的窗前时，你的呼吸声是那么急切，你在敲我窗棂，你要我打开门窗，你还要牵着我的手去看今夜礼花满天？
不，我不想打开窗户，我害怕你看到我的苍老，看到我的沮丧，看到我的孤独。我害怕我的这些没有来由的叹息会忧伤了你快乐的脚步。虽然，我的心也想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礼花满天的快乐，也很想走出去听听夜阑深处从一炉炉火光里折射出来的温馨，去感受新年发出的第一个兴奋的邀请，更想将一双手交给你，让你挽着我去歆享钟声敲响的祝福的况味。
但是我的脚步苍老得不听使唤了，它有些蹒跚了，有些迟钝了。我的手指也有些麻木了，肌肤有些粗糙了，纹理有些紊乱了，虽然她还有一些柔软，有一些温度。你看，它总是缩在我的袖子里，而且我感受到了她羞怯的颤抖，让我用体温去安慰它吧，它如我一样地颓废而衰老了。
你在叹息吗？我听到你隔窗叹息的声音了。你还是独自走吧，我知道你的脚步缓缓地不愿意离开，我也可以想象你离开时的无奈和孤独。你很失望的，是吗？你没有想到你充满温暖和热情的相邀，会被我拒之门外，你会恨我吗？但是你要知道，而我不是故意不给你开门的，我不是有意让你失望的。
我想，我是真的老了，虽然我还年轻，头发还没有完全斑白，脊背还算挺直，而我的心上却长满了青苔，那幽深的绿，已经在一个个花开花落的日子里积蓄了太多的.沉重，以致沉重得不敢再去背负一个春天的盛情相拥。我知道它的疲惫与困顿，虽然它的颜色还有些红润，而她走过脉管的脚步已经有些迟钝了，而这些，你能够理解吗？你的镜子纵使能够照出他的容颜，但是能够照透她的内里吗？
我的心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不要我让它在虚幻的梦里去承受爆竹燃放瞬间绚丽后的黑色的沉寂，不要让它在烟花的朦胧里去等待散乱后的失落，因此，为了它的宁静，我不能够打开这扇门窗，你能够理解吗？
3
你怎么又不走了？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怎么又在敲我的窗棂了？
什么？你说你不会燃放鞭炮，你要给我的心一个宁静的巢穴？你说你不会让它在岁月的“空想中”绽放瞬间的美丽并且与烟花一同散去？你说你想让它如水的柔情烧焦了你的躯体、烧没了你的灵魂在天堂等我？那时，你会点燃一只不屈的烛光，在古老的永恒里，欣赏一幅厚重的情画？
你说礼花无数，点燃的只是闪亮的夜空，送来的只是春天的气息，而你相约的不是一个过客而是一个主人？你说爆竹清脆，敲过的只是除夕的门窗，迎来的只是又一个黎明，而你守候的是一座永恒站立相望的桥墩？你说你早已在春天的气息、黎明的朝霞中期许，你要用理解、信任、坚守，传递到脚下化为守候我的磐石？
你呀，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劝阻你，你真的不惧怕一个老古董会黯淡了你的光艳吗？你真的不惧怕那如蛇的皱纹会大煞了你明朗的风景吗？你真的不惧怕你火一般的激情会遭遇冰冷的熄灭吗？你真的敢用你充满灿烂的大手去握住一把沧桑的老茧吗？你告诉我，你不怕吗？
你说，我该怎么对付你的固执呢？你竟然真的不怕！你竟然说今天我是一艘劈波斩浪的船，终将，也会有靠岸的那一天，去相拥鲜花、绿地、草原、蓝天，去相拥心灵、真情、友爱、笑脸？你竟然还说今天你是一只沙漠里的骆驼，明天，苍老得走不出大漠荒原，甚至余下的体温奏不出叮咚的铃声，也要与我相依相伴，即使你残存的目光不能护送我走远了，但你要用一把刀放出没有凝固的血液让我带走，在我前行的路上算做一滴甘泉，你会用躯体风干成一朵鲜花祝福我远去的背影，永远永远？
唉，那欠打的爆竹怎么一直在响！你，你告诉我，我怎样劝阻，你才可以离开呢？
4
你怎么这么倔强呢？你怎么就那么执着呢？你一定要带我走吗？
你说你是一缕春风，是呼唤枯草吐绿，冰雪消融的春风？你是传递人间真情，送来上帝温暖的使者？你是让严寒与酷暑化干戈为玉帛的盛世和谐？我可以拒绝它们的真诚，但我同样会享受它们播种春天，收获繁华似锦的前程？
你还说我有理由把它们相拥在怀抱，也有理由把它们拒之于窗外，但我没有理由也无法拒绝它们鲜花般的笑容，父兄般的宽容？
唉，你让我束手无措了。那么，你，你去把水盆拿来吧，先把我的泪水盛住了，别让它散落在地上，那里盛满了我的心语，你把它注入你的血液里，那血液的激流会冲刷你的壁管里的尘垢，会让你焕发活力吗？还有，请你等一下，让我去温一壶水，好好清洗一下，让我看清我真实的容颜，好让我清楚在你的注视里我是不是不再显得苍老。你等我！等我！！等我！
好了，让我打开窗户，把你的镜子打开，好让我照着我的模样。咦？怎么会是这样呢？你告诉我，我的霜染的白发呢？我的川折的皱纹呢？我的苍白的脸色呢？我的失血的嘴唇呢？我的枯竭的眼睛呢？它们都去了哪里？我怎么找不到它们了？告诉我，你的镜子是不是有魔幻的力量？
我真的没有那么苍老吗？那么，别动，就这样，你给我留一帧永恒的照片，贮藏进那住满岁月的古董里，然后，你就带我走吧，我也不再固执了，我也不再拒绝那爆竹的脆歌了，我也不再拒绝那夜阑里的烛光了，我也不再拒绝你执迷不悟的邀请了。我知道，你是春天的使者，你能够融化一个冰冷的世界，何况我的才是一颗小小的心呢！
现在，什么也不要承诺了，让我打开门窗，让你走进来，然后把我的手放在你的掌心，让你紧紧地拥抱着我，走出这个封闭的冬天，走进新年的晨曦。呀！你看，我的手居然没有粗硬的老茧了，也没有紊乱的愁绪了，你的掌心怎么如此温暖，竟让我的手心手背都沾满灿烂的花香了……
【一溪柔柔的春水】
你是流过我门前的那溪水呀，让我常在春天里细细地读你，如读我的爱情。
一走进春天的门槛，我便牵了风的手指，去拂你一溪烟花，而你总是呢喃着一波波柔柔的翠色去唤醒水草的梦呓。那水草一丛丛地摇呀摇的，让一尾尾小鱼从它诗意的油绿里钻出来，衔了几片云朵在你的心底晃荡，那轻轻摇晃的绿波，可是你多情的心事在蔚蓝的天空里摇曳？
我无法不打开我的门扉，你那叮叮当当的歌声常叩响我的窗棂。你在我的梦里徜徉，而我则在你的波里思想。我不想问，你是《诗经》里的哪一首曲子流出来的清韵，也不想知道你来的时候是否携带了唐诗宋词的风情，我只在你经过的一刻，俯身掬起你的温柔，在晨风里去阅读你浮动的柳烟，在晚霞里去欣赏潋滟的花红。那一种寂静呀，没有庞杂，没有喧嚣，只有你我相互抚摸的心声，在彼此的眷恋里慰藉春天明媚的邀请。
是的，我们相约春天，沿着花瓣妖娆的浅堤，去捕捉一枚蒲公英的花絮，而那花絮绵软地飘呀飘呀，飘过你的眉眼，迷离成羞赧的眼神，让我猜不出那是它的思绪，还是你的情愫；是要我停止追逐呢，还是要我如它含蓄了一腔情思，偎在你轻柔的波里沉醉？
那时，我有点嫉妒杨柳枝上的嫩绿，它总是浅浅地钻入你的心底，还带了一树莺啼，让你心怀多情。它摆几分风情，你就泛多少情愫，那纯纯的绿波啊，揉开春天隐隐的心结，一直让我依恋缱绻，以至多年以后，我在异地的春夜想起你时，满眼都是你含青的柳色，满心都是你荡漾的柳情。
还记得那个早春吗？我打你身旁的芦苇丛走过，那时的芦苇刚刚吐出一些绿芽，便有一只红唇鸟立在它的枝头翘望，我去追赶它，而它却躲进你的波心，轻轻地啄着你涓涓的心事。那鸟真的很好看，洁白的羽翅在你绿色的情怀里翻飞着，那样轻巧，那样灵慧。它红红的唇角，贴着你的面颊吻过，你便荡开绵绵的情思四处荡漾，浸润了我的心。从此，每到春天，我就格外怀念那只鸟，那只有着红唇白羽的鸟。至今时隔多年，我很少回到村庄，我不知道那只鸟是不是每年飞回你的怀里，是否还会轻轻啄理你的心语，是否如我一样挚爱你，要把春天最优美的颂辞献给你？
常想着一场春雨过后，许多鸟儿聚在你身旁的林子里啁啾。那座围了篱笆墙的小院就端坐在你的水湄，而我就坐在门口那落满杏花清香的石墩上，聆听你散着香甜的声音走过我的门前，我就知道，你那端的油菜花一定开了，于是，我会逆着你的方向跑去寻你，那两岸满满的油彩花啊，金黄金黄地潜入你的心里，深深浅浅地在我眸子里摇晃。那岸畔斜立的几株桃花也不甘寂寞，片片瓣瓣地坠入你的怀里，鲜红成湿漉漉的娇媚，迷醉了你五彩斑斓的眼神。
那时我看到簪在春天发髻上的紫蝶，美丽如黄莺的轻吟，跳着婉约的舞蹈。它是否在引导人们去学会和一个季节发生恋情呢？蜜蜂也开始在沾满水珠的花朵上唱歌，那炽烈的情话啊，是否渐暖了柔软的天空？而我赤足涉过你的波心，想去掬一捧深情藏在我含满虔诚的笑靥。你知道吗，那笑靥是如何地灿烂啊，它让我整个恋慕你的心思都开放在阳光下，开放在所有路人羡慕你的心灵里了。
有风从岸上麦田吹过的时候，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抚摸你的柔情，因为那一波波麦绿早已占据了你的心怀，那麦尖上的露珠晶莹闪亮，如我颤抖的感觉那样清新，让我沉醉，我犹豫的手指竟然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拨开你漾满青春的涟漪，不知道如何在你一轮轮怀旧的光环里，去翻阅你我的往事。
波光清凌凌的早晨，我经常沐了霞光提着一篮子并不太脏的衣服走到你的身边，让你镜子般的心透亮我青春的身子，我就坐在你的对面，在那块青石板上揉搓少女的心事，希望那只红唇白羽的鸟儿落在我的肩膀上，沾着你的清纯给我耳语，那时你荡满彩霞的情怀，温暖着我的心灵。我的眸子开始渐渐涌出翠绿的潮水，让我用水样的情思去守望一种淳朴干净的情感，你温情脉脉的水光里竟然有一朵朵飘逸的云霞，如绽蕾的野花，让春天弥漫清纯的芬芳。
于是，在春天，我学会了用眼睛在一汪溪水里搜索，那泛着丰盈、鲜亮、清纯的花香和充满希冀而又平淡的生活，而生活是水，融入你沾红染绿的流里，载走了人世间的平凡而欢乐，并留下一些让记忆复苏、泛着春天气息的清波。我想，我最终也会手捧着一束花朵，跟着春天的阳光，醉入那一溪柔柔的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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