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抒情散文
【写在前面】
赵欣是我的朋友，我们认识有十六年了，我曾在散文《荒村听雨》一文里也写到过她。生活就是这样，那怕只是偶然的一次相见，只要心存诚实，有着美好的举止修养，都会深深印在他（她）人的心中，只要在什么时候想起，心里总是温暖着一种美好，一种美好如生命之花的色彩，鲜嫩湿润，亮丽清新，如森林里的一声鸟鸣在空气里划过，如清澈的山泉一样在心底颤颤悠悠地流过……
赵欣现在仍在北京国务院的一个部门工作，虽说担任着一定的领导职务，但始终没有与文字脱钩，是一个热爱文字工作，且朴实有着美好声音的人。我们至今仍保持着真挚的友情。我这人重情感，无论是谁，只要是真心实意帮助过我，或对生活有那么一种真诚的热爱之情，且心灵世界总是保持着那么一种美好，这种美好总是会自然地表现在他（她）的言谈举止中的。
我以为这是有修养的一种标志，是一种美。而且这种美即是遥远的不能相见，但也会体现在他（她）说话的声音里的。不信，朋友们可以仔细观察一下，有着美好修养特别是文学美学修养的'人，他（她）说话的声音总是与众不同的，总是抑扬顿挫回味悠长美丽动听，或是亲切自然如风而至的。
【声音】
那天上午10点，忽然接一电话：“郭文涟在吗？”京腔京味儿，声音清脆而动听，听出像是一位朋友的声音，忙答应着：“是我。哪位？”对方说：“我是……”话没有说完，俩人像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似的，几乎同时一起朗朗开怀地笑起来。
她说：“最近一段时间出国考察去了，刚回来。看到桌子上有信，新疆来信，知是你的，挺高兴的。打开信，看了你寄来的几篇文章，真为你的进步感到高兴。还有照片‘全家福’，真好，真是幸福的一家，特别是你儿子身着戎装，一脸英气，真帅。你爱人也很年轻，很漂亮！”
我说：“就是我显老，是吧？”
她笑道：“不老。老也是自然规律，谁都有这一天。正常现象，别怕！”
她又说：“最近去了澳大利亚、新西兰。人家那边生态环境保护得真好，天蓝水碧草绿。你若是去的话，归来一定可以写几篇文章的。我不行了。写了十几年公文，文思已经枯竭，激情也好像凝固了，更别说丰富的想像力了。还是你好，有那样多的情趣……”
电话的这头与那头，被一根长长的线绳连缀着，虽然远隔着千山万水，但好像就隔着一层透明的厚玻璃，她就在玻璃窗外，手握着电话，说着笑着，而那清清脆脆的声音就从那小小的话筒里清清楚楚地传出来。
我说：“时间真快！95年10月在山东济宁相遇相识的情景好像就在眼前。那时的你的确与众不同。吃饭时总是姗姗来迟；吃不了几口，又总是匆匆忙忙地离去。”
“我那时得写材料。每次开会，我最忙。”
“你最先吸引我的是气质。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官儿，那气质几乎是一个类型，惟你一枝独秀，超尘脱俗，看到你，总让我想起朱自清笔下亭亭玉立的荷花；并且想，你肯定是学中文的，喜欢唐诗宋词，而且当过老师。后来熟了，一问，果然是。”
我手里握着话筒说着话儿，她那轻盈而俏丽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她那清脆如银铃一般的朗朗笑声随着我的话儿，一个劲地在话筒里响着。放下电话，那声音仍久久地在耳畔回响着。
其实我想，她真正吸引我的是声音。那声音欢快而有节奏，如鸟鸣声声，银铃叮当；那声音里藏着机智和幽默，几乎每一句话的语调，都耐人寻味，让人感到快乐，感到亲切；那声音里还透露着真诚与善良，她实实在在地告诉你她乐意听你说话，乐意为你分忧，或者分享快乐。
每每听到这声音，我总感到时光停留在了春天的山谷里，空气清新而爽洁，阳光暖洋洋地倾洒下来，山谷里满目皆松，白云牵衣，弥漫一色。溪水在哗哗地流淌，百灵鸟儿扑棱着羽翅，在嫩绿的树木丛中飞来窜去，欢快地啁啾着。一群白鹤在一泓碧波里嬉戏游弋，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一只白鹤飞掠而起，一只，又一只……排成“一”字型，鸣叫声在山谷里回荡开来，像是有一片清凉的雨水星星点点地洒落在湖面上，发出清清脆脆的响声，溅起无数小水泡儿。一会儿，雨歇了，湖面上悠悠然地串出一朵朵洁白玉立的荷花，芳香扑鼻，沁人心脾……
但是与她最初相识时说了什么话儿，我已记不起来了。惟有声音留在我的耳际里，惟有因声音而引起的这种丰富而美好的想像，依然使我记得清清楚楚。因而我想，或许清纯丽质的声音也是多种因素形成的，比如倘若她不是那么心底善良那么善解人意，比如倘若她不是那么活泼欢快那么机智幽默，比如倘若她没有读过那样多的书并且没有做过语文老师的话，她的声音会让我觉得那么异样有趣、那样记忆犹新吗！而且这声音自那以后一直在我耳畔整整回响了九个春天了呢！
每每听到这样的声音，便想起在山东济宁与她相识时的情景，想起一块儿登泰山忽遇濛濛细雨时的情景，想起这些年来她给予我的一封封书信、一张张贺卡、一声声问候。记得国庆50周年那会儿，她随信寄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她站在建国50周年成就展览馆内，齐刷刷的短发，目光纯善而清澈，像是清清楚楚记着那如烟往事，且皮肤白净，依然如荷花一般亭亭玉立。我打电话称赞她的年轻她的高雅不俗的气质，她咯咯地笑道：“不行，老了，这是自然规律，但，不怕。”
又是一个“不怕”，声音脆脆的，如玉石儿轻轻叩击着金属铁器，悦耳极了。
我想，有的人相识了几十年，却难以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也难能建立什么久存的友谊；而有的人却是在茫茫人海中那么偶尔相识一面，说了那么几句话儿，就让人那么永难忘怀，并且建立起那么清纯真挚的人间友情。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声音。声音绘制环境，声音绘制色彩，声音绘制形象，声音酿造感情，声音饱含着文化与修养的底蕴。不论什么时候，你身在何处，也不管时间多么久远，只要一听到这样的声音，有关这声音的一切便即刻在眼前生机勃勃地浮现出来。我想，岁月可以匆匆流逝，青春可以渐渐衰老，而声音却是永恒不变的。只要心灵一直被有质地的文化燃烧，那声音便会依然清纯动听，依然会让你的内心世界充满了美好和愉悦之情。
朋友赵欣，一个有着美好声音的北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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