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声音可以捕捉吗散文
很喜欢看安安值班的样子，她总是歪着头，眼睛盯着总机机台的面板，手指轻巧地起落，拉着电话塞绳在空中划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种种弧线，就像玩一种玩熟了的游戏。
安安从南方某大城市的一所通信学院毕业后，分到我们女兵长话连当排长。值班的时候电话蜂拥而至，那么多的电话，到了她那儿就有了从容不迫的姿态。和所有军营女孩一样，安安的头发很短，但看起来却总是黑油油直刷刷的，就像刚从发屋里做完离子烫出来似的。她那洋娃娃般的脸清纯可爱，一头秀发轻舞飞扬，高挑的身材在笔挺的军装的映衬下，越发显得亭亭玉立，没有理由不让男兵们为之疯狂。
安安21岁，鲜活单纯，洋溢着一派生命春天的繁荣。
其实，我和安安并不是很熟。只是在安安值班的电脑或网络出现故障时，作为网管的我才急急地出现在女兵的机房里。或者在我要通过她接转某个电话时，我们才淡淡地交谈几句。由于这种工作关系我们慢慢地认识，直觉告诉我，她和我是异性中的同类，我们都喜欢单纯地做人、生活和生存。我为她做什么或者她为我做什么，都不说过多的话，即使我给她修电脑的时间很长，两人也很坦然地沉默着。
我知道这个世上像我们这样的人很少，人和人之间也不是都可以做到这样的。我们都明白，明白对方和自己一样。
安安有男朋友，部队大院里的人都知道。我也见过，高大英俊，是个很帅气的军官，听说在我们的上级机关某部担任要职，少年得志。而且还听说，其父更是位高权重，在我们军区赫赫有名。
有的周末他会来接安安去玩，开一辆非常耀眼的跑车。“嘎吱”一声，非常夸张地将那辆漂亮小车停在我们部队的营门口，尔后下车，潇洒地倚靠在车身上，酷酷地点一支烟……
我觉得这个样子的男人，多少有点张狂，可安安喜欢他。每次他都会一言不发地拥抱安安，然后摘下安安的军帽，将安安略显娇小的身子小心地放进车里，搁在身边的副驾位置上。安安在他身边，满眼的幸福，水波荡漾。
对于安安，那是荷尔蒙催动爱情的时光。
安安说：“我喜欢在他身边的感觉。”
安安是爱他的，我想，只要爱能让她快乐就好。这个女孩子，她是我灵魂深处珍藏的朋友。
安安的周末大多是属于那个帅气军官的，我还没有女朋友，也没有找一个女孩子的愿望。所以很多时候，我一个人在单身公寓里看租来的碟片或用一台早早被部队淘汰的老式电脑打游戏。
不想任何人，也不想安安。
那段时间我迷恋上了《DA师》，终于有一天我找到影碟，带回家看。在硬质的地板上摆满了水果、香烟，还有我。
看着导弹大队大队长高达追求信息大队大队长林小燕的情景，我笑。电话忽然响，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午夜。迟疑着拿起电话，听到的却是安安的声音，她说：“我在你的楼下。”
我扔了电话把鞋子套上，飞快地往楼下跑，走廊灯在身后次第亮起。
楼前模糊的阴影里我看到了安安站在那儿，拉了她到亮光中——她木然地站着，红肿空洞的眼睛里散布着让我陌生的疼痛。
“带我上你那儿。”安安说，“我很饿。”
带她上楼梯，安安不再说什么，顺从地任我拉着她的手。到处都很寂静，在安安的身后我轻轻把门带上：“我这里只有炒饭，可以吗？”
她点头：“伟，你抱抱我。”
我听到安安干净的呼吸，在我怀里，在此之前我们没有握过手甚至没有过亲近的语言，可在她受伤最无助的时候，寻找的却是我的怀抱。这样的感情，我不知道怎样解释和对待，但是它真的存在。
安安在我怀里，她是一个干净美好的女孩子，我没有丝毫的欲望。她是知道的，才会投奔过来。
一碗饭下去，安安的.脸有了细润的质感。“这饭真好吃。”安安自己找出一床被子放在地板上说，“你睡地上吧，我怕冷。”
那样的坦然。
安安很快睡去，呼吸均匀，不像受过伤害的样子。
第二天，安安面容平静地上班，然后就在忙碌的机台前值了一整天的班，没有出什么错。可是我知道，不管她掩饰得多好，刚刚过去的那个晚上在她心里无法释怀，甚至不肯面对，否则她会哭。
果然，安安在保持平静的日子里飞快消瘦下去，很长时间没有看到那个帅气军官靠在跑车上抽烟。
都已经是春天，春天是爱情最好的季节。安安在那个季节不动声色地憔悴。
春天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部队奉命开到了科尔沁大草原，进行军事对抗演习。我作为网络进攻小分队的队长，在演习中带领分队成员在变幻莫测的网络世界中与“敌人”斗智斗勇。安安则带着清秀的女兵们，夜以继日地忙碌在电话机台前，接转着一个个无比重要的电话，及时传达着一个个绝密的命令。出于保密的考虑，我们被安排到了一处秘密的地下指挥所，上面重兵把守。
我和安安之间一布之隔，她和她的女兵们能随时听见我们敲击键盘的“啪啪”声，而我们则能在每一个分神的时候享受她们悦耳的声音。都很忙，直到我从网络上接到导演部发来演习结束的消息。地下室一片欢呼，我们胜利了。首长一高兴，特允我们在大草原游玩一天。那天，阳光明媚，青春四溢的男兵女兵们在绿油油的无垠草原上挥洒着优美的身姿，一路欢歌笑语。静下来的安安无动于衷，显得冷冷清清，一副沉默无语的样子。我也无语，只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直到那帮年少不更事的兵们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许久，安安沉沉地叹口气。我轻轻地说：“说吧。”“爱情的声音可以捕捉吗？”安安声音有些落寞。“人总是会有一刹那的冲动，一刹那的游移，一刹那的软弱。”我小心地回答。
“当初的承诺或许最后只能证明没把握，爱情真的会不朽吗？我以为多年的感情、相互的了解足以抵挡人世间一切考验。不幸的是当我们的爱情从海底升出，慢慢开启，遇到空气的刹那，还是没能凝成美丽的珍珠，就变成了气泡。”我看见安安白晰的脸颊上缓缓地流下两行泪，继而汹涌起来。终于，安安转身一把抱着我，痛哭失声。
总是这样的，一个纯美如斯的女孩子，失去一场她倾尽全部愿望的爱情，在现代的爱情故事中，谁伤害了谁都无法再回头。我希望安安懂，所以不劝，任由她哭到无力，然后静止。
那个帅气的军官忘记了和安安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忘记了曾经许下的诺言，选择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将门千金。听说其中的情节挺曲折的，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安安也不想说。
回来的路上，我对她说：“你可以用时间忘记他，可以用时间再爱别的人，什么都有可能。”安安叹口气：“我那么喜欢在他身边的感觉。”
“只是一种感觉，没有重复，会有替代也说不定……”我拍她的肩。安安低声应着，但眼里的疼痛已经模糊。
这一季看来太过悲伤，好在夏天就要过去。夏天快要飘逝的时候，安安回到了原来的军校读研，她说：“我的坚强和理智只能到此，离开一个伤心地，也许会早早忘记。”
也好，经过漫长的折磨，安安就算给自己的心灵找了出路。爱情敌不过时间，时间会让安安好起来的。送她到火车站台，我在她的背包里塞满了她爱吃的巧克力：“记得我，记得那天晚上，你让自己来找我。”
安安拥抱我：“你是我的岸，我总知道你在哪儿。”我笑，唇边咀嚼着苦涩的味道。
安安走了，有时打电话来，言语简单，不赘述任何发生的事情。她说她在那个大城市找了很多小吃店，都没有吃到那晚我给她做的炒饭的味道。
有时候安安也忽然说：“伟，我想你。”我无言以对。安安，她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爱着她，爱到百分之百的坚持忍耐。
又是一年春草绿。夜晚，我仍在看租来的碟片，忽然电话响，显示屏上，是安安的号码。
她说：“伟，我忽然在一个早上梦醒后明白过来，原来，我已经开始爱你，原来，你才是我的岸，你才是我的世界。”
她说：“伟，来接我吧，我回来了，在车站。我要吃你做的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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