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散文我的爷爷
笑容是爷爷脸上最常见的内容。
整张脸忽的绽起一簇皱花,随即便迸出好一阵爽朗的笑声,似热闹的蜂蝶。极欢时,随那笑,忽猛地拍一个彻响的巴掌!那便是爷爷对极端的无言,仿佛是欢迎眼前时刻精彩的乐事。
那张棕色的皮肤,挂着遒劲的枝桠,那是岁月平仄不一的长短句,每一个枝桠的弯折处,都在沉吟一抹精彩……
飘扬的红旗下,与祖国同甘共苦
当新中国的红旗在整个神州大地上飘飘而立,宣告着新时代的到来,我的爷爷也在这片土地上呱呱坠地。
在那个温饱尚未解决的年代,爷爷生在农村,他的童年回忆,充斥着缺衣少食的艰难和他孩童时的苦中作乐。
爷爷是田野里奔跑的野孩子,机灵的脑子里,转着那个年代里,孩子们为填饱肚子纯真的坏点子。枇杷树下,曾有爷爷偷摘的身影,却终被大人“偷枇杷!”的叫喊给喝住,被吓得落荒而逃;田野里,曾有爷爷轱辘滚过的身影,只为完成“滚过这片田就给你饭票”的赌注,却终滚得头晕眼花,滚离了原本的那片田。
爷爷童年的玩乐也曾有过事关性命的刻骨铭心,爷爷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一脸的心有余悸。
在村子里的磨坊,石碾作为村中粮食的泉眼,厚重地一尺一尺转动着。为了一只竹虫,爷爷忽坐上石碾的卧梁,突然脚就卡在石碾的梁槽间!爷爷说,若他再晚一点挣脱出来,就再不会有后来……
当爷爷学他的同伴吹响麦尖叶,爷爷却傻乎乎地倒吸着气,吸进了叶,直直地卡在他的喉咙里。爷爷说那感觉极其难受,几乎不能呼吸,后来自己甚至呛出了血才让自己活了过来……
在他的年代,本是读书万卷的年龄,却在为生存,连滚带爬……
当爷爷再忆及那段岁月,独独只剩下一阵深邃的叹息……
鲜艳的红旗卷过五湖四海,弱冠之年,爷爷选择了摘一颗红星戴在头顶。爷爷随部队去了西藏。
在西藏的日子里,爷爷从班长当上排长,从一个不识字的汉子,到入党成为党员。
那张泛黄的黑白照,一个俊俏的男子站在布达拉宫下,头上戴着庄严的红星,向我们无言地证明着:那是爷爷对他和祖国友谊的忠诚。爷爷说,那是他生命里的第一笔财富……
那些年,缘分做了青涩的信使
她应邀去村子里的亲戚家吃九大碗,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
饭后闲坐,她静静地看着难免的一些生面孔,静静地发着呆。坐在对面的一个小伙突然走上前来。
她望向他。这人生得真有几分俊俏。
“我们都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在了一起……”毕竟是个几乎未经教育的粗人,他把他能想到的词汇都蹩脚地揉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话?……”——这便是我的爷爷奶奶第一次对话。
时光依旧平静地没过人海。注定的相遇,终不会错过。
她应邀同长辈一起去逛镇上的集会,一切都是平淡无常。
匆匆人流里,忽响起熟悉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又是他!
“我要去参军了,没几天就要出发了。”
“你走告诉我做什么?”
“把你的住址告诉我吧!”
……
他走了。
时光如潮,静静掀起点点浪花……
几个月后,忽有信使让她领她的信——西藏的?
落款,是我的爷爷……
爷爷参军五年,奶奶和他通了五年书信,等了爷爷五年……
爷爷回来的那天,我姨婆为个由头找奶奶去他家。就在村口的桥头上,奶奶又惊又喜,是爷爷!一袭军装,头上端端正正地戴着军帽。奶奶回忆说,她霎时可害羞了。两个人就走在田埂上,一前一后,隔着极远的距离……
那年,奶奶从十八岁开始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那条路,他们俩一直并肩走到现在……
黝黑的土地上,是他桐棕的身影
回乡后,爷爷又继续做着家里的顶梁柱。
爷爷有着风风火火的性子,耐不住在田里单一耕地的中规中矩。闲暇之余,爷爷就爱往镇上跑。爷爷的嘴里有说不完的笑话,因而人脉很广,后渐渐开始了钟表的生意。
那段时间,对爷爷来说,最累最苦。奶奶回忆起来,也不由地压低了声音。
为了多挣钱,爷爷的生活真真可谓起早贪黑。当一轮又大又亮的月亮已经挑起了黑夜的高灯,爷爷却还未回家。奶奶说,她就带着仅十岁的爸爸出门走几里路在村口等爷爷回来。不仅如此,爷爷在家的时候,还是村里的生产队队长,要张罗田里庄稼的`各种事宜。那时,爷爷的每一天,都是那艰难岁月的真实写照……
爷爷对他热爱的事物总有着满腔的热情。在那个猪肉才七分钱的年头,爷爷梦寐以求希望有一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相当于如今的一辆汽车,在爷爷生活的地方,几乎没有人拥有。
爷爷顺着自己的性子最终选定了一辆一百九十元的自行车,拿到自行车后,爷爷兴冲冲地交了钱,并与卖者说好了将车上户的时间。
买车的人拿到钱后,兴奋地翻墙走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爷爷作为队长,不该擅离职守。奶奶死死地抓住爷爷的衣襟不放,爷爷执意要去。最终奶奶扯下了爷爷胸口的扣子,爷爷还是走了……
骑着自己的新车,爷爷期待地到了约定的地点。然而,爷爷等来的,却是警察和车的失主……原来,那翻墙而走的卖车人,是个小偷……
爷爷心碎了,回到家后,沉默了好一阵时间。如果说参军让爷爷变得意气勃发,那么这一次,无非是磨了磨爷爷年轻人的棱角……
忽然想起,我家曾经包揽下村子里米坊的事务。曾经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压过境,那座小磨坊,就在那场可怕的“风啸”里,被吹倒了。广袤的田野里,飘着土地的芳香,那座小房子,就在爷爷桐棕色的身影下,一点点重新被修起来……
平凡的传奇,化作眼中动人的光辉
那清水河畔的十亩沙石土地,现在就静静地矗立着,被新的植被房屋覆着逝去的岁月。那是经爷爷“搅局”留下的沙石土地……
彼时的一场村会上,忽来了一个想买下河畔沙石地的老板,出价不菲,用十万四希望村民们在那份卖出集体土地的协议上签字。其实大家心照不宣,在那个混沌的时期,卖出那片集体土地,受益最大的便是那些村委会的组织者。但大家却无法做出反抗……
爷爷猛地站起来,继而酣畅淋漓地对着提议者吐了口口水!“我偏不签字!我也要买这块地!十万六!”
大会上突然杀出个程咬金,组织者们都征住了,只好宣布来日再议。
但其实我家里根本没那么富裕,爷爷也根本没有多想。没想到的是,被爷爷这么一闹,买地者竟真的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爷爷对这件事一直津津乐道,每次谈及,眼睛里仿佛又燃起了他站起来大闹会场的神气……
在清水河畔遛弯的时候,爷爷的眼就深深地望着那水脉脉:那是我们的根啊!……
爷爷每次酒后闲话,谈及那些氤氲着岁月幽香的陈年旧事,眼里都亮着那样一缕灿烂的光彩,泛着动人的光辉……
在那棕黄的长短句里,轻轻诉说着的,是属于爷爷的传奇,正如他爽朗的笑,每一刻,都是精彩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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