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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奶奶美文摘抄
今年正月的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乡里的老家的房子里,我睡得正熟,奶奶拄着拐杖端着碗,敲着窗户喊我的乳名,说她好饿,我赶忙起床跑出去,奶奶却已经转过身走着,我撒腿追上去,只见碗里只有几片菜叶和几粒硬邦邦的米饭。我伸手要拉住奶奶,可是却怎么也摸不到奶奶的手。我失声叫着:“奶奶,奶奶……”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兀自啜泣着,泪水浸湿了枕头。我坐起身怔怔地望着漆黑的夜,斑驳的岁月深处,传来了奶奶走路时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和“吭吭”的咳嗽声……
奶奶是童养媳,因为年景不好,她从五六岁时就从二十多公里以外的另一个村子来到了我们家。那时,爷爷才两三岁。奶奶身上明显地保留了旧社会的痕迹——小脚,我见过奶奶的小脚,那畸形的脚触目惊心:脚的前端只保留了大拇指,其余四根脚指头蜷曲着,紧紧地贴着脚底,已经几乎与脚掌粘连在一起。每隔一段时间,几个姑妈总会轮着为奶奶打理小脚。刚开始时,我和姐姐还要好奇地看一下奶奶的小脚究竟长什么样,到后来,姑妈一解开长长的裹脚,我和姐姐便捂着鼻子跑开了,还边喊“臭,臭”。从我能记事开始,奶奶就拄着拐杖。听父亲说,奶奶有一次去我大姑母家转门,回来时骑着大姑母家的驴,半路上被什么给惊吓得发了狂,把奶奶从背上给掀了下来,拉驴的大姑父身材矮小,没什么力气,没接住奶奶,奶奶的左腿就摔坏了,从此便落下了残疾。当木匠的小姑父给奶奶做了一根简单的拐杖。从此,这根拐杖便陪奶奶走完了余下的人生。由于患有严重的支气管炎,奶奶经常“吭吭”地咳着,尤其是在冬季早上刚起床时,总会咳得喘不上气来,父亲为了让奶奶的病情缓解,经常在冬天来临时叫大夫给奶奶输液。于是,奶奶的病情就在反反复复中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笃笃”的拐杖敲击地面声和“吭吭”的咳嗽声便成了伴随我童年的交响曲。
我们家起初是极为清贫的,直到父亲被村上推荐上了师范,我们家的光景才好起来,父亲毕业后分配到了供销社当售货员,在那个年代,那可是个被人所羡慕的好职业。可这当口儿,爷爷却一病不起,去了另一个世界。那时,我才两岁。奶奶后来常叹着气说:“你爷爷没福气啊,他所有的福都让我享了!”手中便攥紧了拐杖,削瘦而粗糙的手背上隆起的青筋如山间崎岖盘旋的小路,目光中有年轮般沉淀的思念,却遥远得隔了时间的河。
小时候,奶奶最是宠爱我和我四叔家堂弟。每一回父亲给了她买了好吃的,她都存在她的红兜兜里,让我和弟弟过一回口瘾。哪怕知道我父亲她给了我,她还是执意让我把她的也吃了,那些食物一经过她的红兜兜,就像被施了魔法,竟然吃起来比父亲给的甜香了许多。我每次都吃得满口生香,意犹未尽。可姐姐就没有这样的待遇,每一次奶奶都是避开姐姐偷偷给我,有一次姐姐发现了,背地里埋怨了奶奶好一段时间,说奶奶是个偏心眼,私心老汉。不过经常和姐姐打架的我,可是非常乐意奶奶的做法。
从上小学开始,父亲就带我去远在二十公里外的乡中心学校上学,每一周才能回一次家,奶奶每一次见到我回来,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摸着我的头,说:“我的娃又长高了,学了好多字吧,要好好学习呢,长大考大学。”说着,便又从兜兜里摸出一如既往好吃的东西来。在长长的假期里,每天早上,我总会和奶奶一起喝罐罐茶。奶奶有一个经常擦得油光锃亮的火盆,妈妈拿来在炕洞里烧好的木炭,再做一些“烂草帽”(一种面食),我端来凉水,准备好茶叶、冰糖、红枣,奶奶便开始指导我在火盆上生火,我先找一些干枯的树枝,放好木炭,再把煤油灯里的油滴在树枝上面,用火柴点着,浓烟便弥漫了整个屋子,我被熏得眼泪直流。可浓烟对奶奶没一点儿影响,她泰然自若,气定神闲地用一根长长的竹筒开始吹火。这吹火可是有讲究的,要气息均匀、绵长,才可以把火吹旺。我最喜欢吹火了,刚开始时,卯足劲一口气吹过去,顿时满天灰飞,火星四溅,落了我的一头一脸。奶奶便收拾边给示范,先深吸一口气,然后悠悠地吹,足有半分钟长,我羡慕得厉害,边用手抹着脸上头上的灰边说:“奶奶,你有气功来啊!”奶奶的皱纹便在浓烟中舒展开来。过一会儿,浓烟渐渐消失了,木炭燃烧得旺起来,放上两个曲曲罐(一种泥土烧制而成的容器)我和奶奶的茶局便进入品酌阶段。有时候我会拿一本书,趴在暖暖炕上,边喝着奶奶炖得枣儿茶,边在书海中遨游,那份惬意至今还让人怀念不已;有时候我会让奶奶讲一个“古今”(意即故事),每次讲“古今”之前,奶奶总要说一个开场语,到今天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古今古,打古今,我的古今让小狗听,听还是不听?”我乐得咯咯直笑,赶紧说:“听,听!”而更多的时候,我则让奶奶给我挠痒,奶奶的手粗糙却又温暖,我一会儿趴着,让奶奶挠背,一会儿躺着,让奶奶挠肚子,一会儿胳膊痒,一会儿手心痒,最后则直接呼呼地睡着了。
后来我去城里上学了,两三个月才回一次家。每一次回家,我总会看见奶奶拄着拐杖站在场墙边往大路上翘望,一看到我从大路上往下走,奶奶便“吭吭”地咳嗽着,费力地挪动着那双小脚,拐杖发出急促的“笃笃”声,往路边走来。妈妈告诉我:奶奶总是问今天是礼拜几,只要是星期五,她便会在傍晚拄着拐杖站在场墙边眺望着山上的路,妈妈劝也不进屋去。我知道,老人家是在等她的孙子,奶奶想我了。于是,每一次从城里回家,我会给奶奶买点好吃的零食。人老了,就会变得像孩子一样嘴馋,每一回,奶奶都吃得津津有味,用仅剩的几颗牙齿吃力地嚼着,不时还咂咂嘴,看着奶奶孩子一样的吃相,我便想起小时候奶奶给我从她的红兜兜里摸索好吃的情形。人间亲情啊,原来就是这样近乎本能和无私的相互付出和给予。
参加工作后的第二年,父亲给我买了一辆摩托车。我骑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亲爱的奶奶载上在场里转了几圈。奶奶紧紧抱着我的腰,妈妈在旁边一个劲地让我小心,奶奶却说:“稳得很,比骑驴稳当多了!”坐了好几趟,奶奶还未尽兴,可是妈妈却不让了,只好作罢。奶奶对我们说:“到了那个世界,我要给你爷爷好好说说,我还坐过孙子的摩托车哩!”这一年,奶奶已经八十三岁高龄了。
女儿快要出生的那一年农历二月,奶奶突然一病不起,吃药打针都不起作用。父亲对我喃喃地念叨:“你奶奶这次怕是要走了!”我和姐姐每隔几天,便要回老家一趟看奶奶,给奶奶带去她最爱喝的露露杏仁露。奶奶逝世前几天我和姐姐又去看奶奶了,我不知道,这一次,竟然是我和奶奶见的最后一面。看到我们来了,奶奶在姑姑和妈妈的帮助下,艰难地坐起身子,奶奶的脸色蜡黄蜡黄的,眼窝沉陷着,眼睛里也没了生气,嘴唇白得吓人。姐姐顿时泣不成声,我强自忍着,泪水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奶奶伸出颤抖的手摸着我和姐姐的头,用微弱的声音说:“别哭,我的娃,人都有这一天的!”几滴浑浊的老泪,从奶奶被岁月雕刻的沟壑纵横的脸庞慢慢滑落,打湿了她已经干枯的手背。我知道,奶奶不是惧怕生命的终结,而是舍不下人间牵绊的亲情,其实世人莫不如此,在生老病死的交替中演绎着人世间悲欢离合。过了几天,父亲打电话来说,奶奶走了。我突然呆住了,我不敢相信,慈祥的奶奶,陪我走过二十四个春秋的奶奶,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我们。从此,我再也喝不到奶奶给我炖的枣儿茶了,再也没有人为我讲“古今”,没有人用温暖的手抚我的背,给我挠痒了……
梦到奶奶的第三天,我和父亲拿着纸钱和母亲亲手做的饭菜,到奶奶的坟上祭奠。看着纸钱化为灰烬,如黑色的蝴蝶般盘旋在奶奶的坟头,我想:一定是奶奶在那幽远的冥间看见我和父亲了。恍然间,耳边又响起了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和“吭吭”的咳嗽声,我仿佛又看见,奶奶拄着拐杖向我们走来,嘴角还带着慈祥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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