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已逝,债难了爱情故事
我是在接待室里见到从容的,一个身材瘦削的女人。为了让我相信她的话,她还带来了相关材料作为证明。我们的谈话便从从容的现实境况开始。
生活窘迫,我不得不再次拿出借条。
这是我女儿。从容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坦白地说这个女孩远没有我见过的同龄小孩来得水灵娇嫩,一双大眼睛挂在那并不红润的小脸上,让人不得不生出怜惜之情。这是她一周岁时我请朋友帮她拍的照片。说到女儿,从容的脸上露出笑容。但是谈及自己的婚姻,从容却没有怎么多讲,只说丈夫是家人介绍的,老实可靠,对自己也挺好。当我问到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时,从容才显出了满面愁容。
前年,我和认识了半年的丈夫结了婚。他那时是一家工厂的工人,工作虽然普通,但是也算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而我依然在做我的服装加工,收入也还过得去。两个人的生活虽然不富裕,但也还能说得过去。去年,我怀孕了。全家人都为我高兴。我们一面期待着孩子的到来,一面也为以后的生活担忧。现在养个孩子的开销实在是太大了,以我们这样的低收入会非常吃力。于是丈夫想换一份收入高一些的工作,但是却因为学历的限制屡屡失败。最后他决定辞职读书,说是有了好学历再找好工作。我不能打击他的上进心,当然全力支持他。可是这样一来,全家的开销就剩下我一人了。为了能多挣点钱,我经常主动申请加班。同事们都说我怀着孕要多休息才行,但是,她们不知道,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孩子呀。
女儿的降临给我们带来了欢乐,可是经济上的窘迫却给这种快乐蒙上了一层阴影。我在家休假,只发最基本的工资,很多费用都靠以前的积蓄来支撑。眼看那点微薄的积蓄越来越少,我只能精打细算地过。我们尽量控制自己的伙食费,好让孩子多一些营养。可是,将近两百一罐的奶粉我们是怎么都买不起的。每回到超市,看到别的妈妈都给自己的宝宝买最好的进口奶粉,而我却只能买几十块钱的,心里就特别难受。孩子从小就没有别的孩子过得好,我根本不是个称职的母亲。说了不怕你笑话,我孩子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亲戚家的孩子穿过的旧衣服,现在的小孩衣服那么贵,我哪买得起呀。慢慢地,孩子大了,也知道表达自己的意识了。每次带她出去看到漂亮的娃娃,她都会向我招手,可是我哪有钱买这些给她呢?只好抱着她离开,但是她的哭声听得我心都要碎了。每当这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女儿到底还要过多久这样的苦日子?看着孩子瘦瘦的小脸,那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就会折磨我。如果,那些钱能够重新回到我的手上,那我们生活就能改善不少。
从容所说的秘密,是一张前男友写给她的5万元借条。借条已经打了4年,可钱却迟迟没有归还。为了避免误会,从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过老公。事实上,势单力薄的她虽讨要过多次,却都没有结果。从容说,想要回这笔钱,一来是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二来也是为了跟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从容的言谈中充满着对女儿的爱和愧疚。我想,如果不是为了女儿,她根本不愿再去触碰那段往事。可是,现状逼迫着她不得不去一次次地回忆,一次次地受伤。
真心付出,换来的是无情的背叛。
六年前,我在一家大学的附属工厂里做事。那时候,很多姐妹都会在业余的时间去网吧上网,而我还不知道上网是怎么回事。要强的我觉得自己不能落在时代的后头,就让姐妹们教我。其实也挺简单的,很快我就学会了用微信聊天,还有很多人加我为好友。每次上线,都有一个男孩会主动向我问好,然后聊天。后来我得知,他居然就是我们厂所属大学毕业的,已经在南京工作了。相同的环境让我们有了更多的话题。刚开始他总是和我聊一些他在学校里的趣闻趣事,后来就渐渐转移到了一些私人问题。他问我现在有没有男朋友,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什么的。我想这只是朋友之间正常的询问,就如实地告诉给他。他也主动和我说了他的不少情感经历。他说他在大学里有过一个女朋友,但是因为性格不合分开了。他还说现在的女孩太浮躁,太现实,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他希望能拥有一份踏实的感情,他不在乎女孩长得怎么样,有没有高学历,工作好不好也没关系。后来的日子里,我只要上线就都能看到他给我的留言。有些是有趣的故事,更多的是对我的关心。我心里隐约感受到了什么,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我根本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去确定他内心的想法。一次聊天中,我让他发张照片给我看看,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看完照片,我突然觉得他就是我要找的人,温和的表情,带着点孩子气。
一天午休,我接到他的一条短信,说他现在就在我们厂门口。我赶紧简单地梳妆了一下便飞奔去见他。他本人和照片上差不多,嘴角的微笑让人觉得亲切。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却觉得像是多年的挚友。他说他来出差,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就赶来看我了。没地方去,我们就在校园里散步。他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我没有拒绝。那天,我们就像一对学生情侣,安静地一直走到校园的尽头。
密切的电话联络让我们的`感情迅速升温。几个月后,他就带我去了他的家,把我正式介绍给他的家人。这说明他对我是认真的,他想和我相守终生。他的家人也很喜欢我,那一刻我是多么高兴,初尝恋爱的滋味就这样甜蜜,这样顺利。但是很快,我的生活就出现了一个变化。我通过层层筛选获得了一个去美国工作的机会。时间是两年。我很想抓住这个机会,这不但能够让我挣到更多的钱,也是一个自我提升的好机会。但是毕竟要走两年,这段刚刚萌芽的感情该怎么办?我和他商量,他没有反对,他说他爱我,会支持我的所有决定。我说那你会等我吗?他说一定会。
在美国的日子,我每天都坚持给他打电话,每次他接到我的电话,声音都是那么快乐。他总是关切地问我工作辛不辛苦,吃得好不好。当听说我有时候每天要工作18个小时,他心疼极了,让我多吃点好的,千万别省钱。他还说他现在正准备接一个工程项目,很快就能挣大钱了。我们共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心里有装不完的快乐。
从容万万没有想到,这些憧憬永远只能停留在想象中了。一场巨大的变故正在步步向他们逼近,并且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
有一段时间,我突然怎么也联络不到他。QQ留言没有回复,打手机也关机,家里也没有人接听。我预感到可能出了什么事,四处打听才得知他因为酒后驾车出了严重的车祸,正在医院治疗。我托他的朋友给他带话,希望他把手机打开,我要和他通话。重新获得联系后,他的态度非常消极。因为是酒后驾车,他没有获得任何赔偿,所有的医疗费用都要自己承担。这对事业刚刚起步的他来说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为了让他重新振作,我前后给他汇了三次钱,加起来将近有2万元。希望他能好好配合治疗,早点恢复。那段日子,我怕他一个人胡思乱想,常常给他打电话。当我知道他可以下床走路,很快就能够出院的时候,竟高兴得泪流满面。虽然这一个月我担心得瘦了不少,但是能换来他的健康我觉得很值。他康复后,想重新开始自己的事业,可是资金又成了头等难题。为了帮助他重新起步,我向姐妹们一共借了5万元全部汇给了他。我想我在他最难的时候支持了他,我们的感情一定会更好。可是天真的我完全错了,很快,他就开始减少跟我的联系,每次我打电话问他,他都推说工作太忙。如果我电话追问得紧一些,他就会很不耐烦,草草聊上几句便匆匆挂断。他的反常举动让我有一些不祥的预感。毕竟远隔千山万水这么久,我已经无法把握他了。思量再三,我决定提前回国,临走前,我把所有的积蓄都还给了姐妹,因为违约还赔偿了工厂一些钱。就这样,我在美国的这段时间没有存下一分钱。当他知道我要回国时,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兴奋,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到时去接你。回来的那天,我在机场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打他手机也一直处在关机状态,无奈之下,我独自回了家。
第二天,我就去了南京找他,他说他正在外地出差,我说我会等到他回来为止。晚上,他出现了,眼睛里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温情,留下的只有陌生和恍惚。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说什么都没有,只是工作进展得很不顺利。我给他的钱全砸了进去也没有见到回报,他没脸见我了。我说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他这样的态度让我感到害怕。他沉默了很久,突然拉着我的手痛哭流涕,此时我才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说半年前他就结婚了,他说他不爱她,但是家人让他不要再等了,他这样的经济状况,我不可能再和他好了。
从容说在回来的飞机上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绝没有想到他会已经结婚。当她知道真相的时候,她的心像被大锤子狠狠地砸了一下,麻木得连心痛都没有了。一张欠条,多次讨要终无果。
我不是一个喜欢纠缠的女人。事实已经如此,除了接受又能怎样?总不能让他离婚吧。他那样绝情地斩断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摧毁了我对他的全部信任。怪他也没用,要怪就怪自己识错了人。感情没了,可钱还是得要回来的。那毕竟是我的心血,是用四百多个日日夜夜的辛劳换来的。他说他现在没有钱,但是等他有钱了一定会还给我。我让他打了一张欠条,他也同意了。后来,我又去了新加坡工作,可是那边的工资低,开销还大,我不但没有挣到钱还损失了一些。回国后,父母劝我赶紧找个人结婚,不要再四处漂泊了。那时,我也不想再给人打工,想自己开一家小型制衣厂。可是买设备租厂房都需要钱。我打电话给他,问他是否可以先还些钱给我。过了几天,他给了我一万五千元。可是这点钱对办个厂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后来我的女儿出生了,迫于生活的压力,我经常打电话给他,希望他能早点把钱还给我。刚开始他的态度还算好,说想想办法。可是见我催得紧了,他就开始不耐烦起来,说他就是没钱,看我能把他怎么办,最后干脆就不接我的电话了。他这样的态度让我气愤不已,我拿着欠条去了他家。他母亲说他现在状况确实不好,在外面欠了很多债。他和妻子的感情也不好,闹离婚已经闹了很久了。最后,他母亲给了我两千元钱。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他,再去他家时,他母亲的态度也变得很冷淡,叫我不要再去打扰他们,他儿子没钱,他们也没钱,还威胁我说,要是再这样纠缠,就要对我不客气。
现在,欠条已经到期了。如果他没法还钱就把欠条重新写一下。毕竟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我那样倾力帮助过他,如果他还有一点良心,就请他体谅我的处境,交还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从容没有过多地向我讲述她在情感上受到的伤害。她说时刻记住过去只会让自己更痛苦,现在的她只希望这些钱能够快点还回来,这样她就再也不用去想那些事了。她只希望自己能够过平静的生活,抚养女儿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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